“是。”
萧琰在这些重放的细节中沉淀本身对沈清猗的豪情,就像识海的水,每一次波起都会沉淀下去。沉淀,不是埋下,不是埋没,而是用澄净、安好的心去核阅,她对沈清猗的情从何而来……对沈清猗的情,又要由何而去。
但是,但是……道君以身入欲,她倒是不肯的。
阖上眼,低吟一声:“万法由心,应观法界,统统心造。”
那些溢于纸面的情义,变幻成了活生生的景象,萧琰看着沈清猗忽而喜忽而忧,忽而蹙眉,忽而低吟,忽而泪盈,她的心也时而喜,时而悲,时而愁,时而痛,让她禁不住的要给她一缕清气,让她寒梅枝枝怒放,又禁不住要伸出一根手指去,抚平她蹙紧的眉峰,又禁不住伸脱手臂给她倚立,让她月下不要这么孤伶,又禁不住拥她入怀,休要让夜露风寒侵袭了她……
萧琰将本身沉入此中,又重新经历那些旧事,一点一滴在心头展转。
看花去!――是要“看花”还要“去”,入到这情界中。只是眼观花而心不入,就不能体味其中真味。
她看了一会,俄然拔身而起,跃入这花海中。她在火红的花海中徘徊,寻到一处仿若横飞大雁的飞雁石上,掠上雁石,翻开行箧,取出那只紫檀信匣。
萧琰攥着一张诗笺,上面残留着几点泪干的痕渍,间在诗行中:“沉吟不成句,俄然泪已湿。”……
内里是厚厚一叠纸稿。
萧琰不假思考答复:“人生三爱:嫡亲之爱,至友之爱,至爱之爱。另有一种普仁之爱。”坦诚道,“长辈对百姓有怜悯之心,然爱不及三者。”
道阳子的歌声悠悠远远,萧琰听得出神。
她渐渐翻看着,偶然目光会沉在那边,逗留好久,然后才缓缓的拿开来,搁到上面。
瞬息,识海中五光十色复兴,如同迷离又栩栩如生的蜃境,将萧琰心中的影象一幕幕揭示,那是她与沈清猗相处的一幕幕景象,从初见那日,一幕一幕回放。
萧琰长叹一口气,盘膝坐上莲台。
萧琰就在天姥山的林花中浪荡。
思考很久,萧琰仍不得其解,诚笃道:“长辈正历色|欲界,心陷情惑中,敬请道君指导。”
她俄然心绞痛,起家啸了一声。
就在两人唇欲接未接时,花海上空俄然一声清脆的鸟鸣,识海莲台中的莲花瓣中也一道清光,似是一声梵唱,浊音喝头!
从绿浪繁花当中,传出清澈萧洒的道歌之声。
萧琰想起母亲的话,“水偶然而宛转,山有色而环围,穷幽深而不尽,坐石上以忘归。”这是一首写景的诗,母亲让她写了很多遍,说万法由心,应观法界,统统心造。她现在就是处于“水偶然而宛转,山有色而环围”,界于无情有情之间,心静而无情,心不净而情惑,故要“入见”观法界,穷幽深而尽。
但这又是伤害的,若她沉湎情中而心昧,便会困于情中不得出了。
她要在安好中找到本身的本心。
纸是上好的浅青色暗花诗笺,淡雅静穆,入眼是熟谙的笔迹,清峭瘦俊,萧琰少时曾笑称它为瘦筋体,因为瘦得只要筋了,姊姊提起紫毫玉管敲她脑门说这是梅骨体,梅骨清标瘦而俊。萧琰笑起来,眼中倒是酸涩,面前这满纸的梅骨瘦筋落空了它惯有的飘忽快速,而是呆滞的,晦涩的,不见流利。
诗笺上的笔迹草率,偶然混乱,可见落笔的表情,相思狼籍,难以埋头,“如年长昼虽难过,入夜更销魂。半窗淡月,三声鸣鼓,一个愁人。”偶然笔力凝顿不前,想是心中凝噎,一寸相思千万绪,“盘桓复盘桓,月下孤影还。”偶然笔力柔长,透着绵长的思念,又有着缠绵悱恻,“分袂情苦思悠悠。何日休?似水向东流。”偶然笔力断续,透着忐忑忧思:“门路阻且长,会晤安可知?”低叹一声,笔意寥寥,“相去日已远,衣带日已缓。思君令人老,光阴忽已晚。”就连观梅也是寥寂的,“北风猎猎吹人倒,千卉千葩尽干枯。谁分清气到寒梅,独放银花照晴昊。”……谁分她一缕清气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