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在花海中盘桓,一边看一边盘桓,只觉这满山遍野的火红都成了那红豆入骨的相思。春来秋去,花着花落,四时相思四时伤,一字字一句句,如丝般缠绕着她的心。
萧琰在翡翠湖边绕湖走了半日,想了半日,才决定“看花去!”
道阳子说道:“人生之初,便有喜、怒、哀、惧、爱、恶、欲七情,只是渐长今后,或因本性分歧,或因教诲分歧,或因生长分歧,或因经历分歧,或因别的各种启事,人在尘凡当中或学会便宜,或丢失本真,或舍弃感情,等等。俗世何故称为‘尘凡’?因为有色有尘,色是寻求的欲|望和引诱,尘是狼籍和熙攘,各种寻求、欲|望和引诱,太轻易让人丢失本心,比方染缸,让人着色。”
她看了一会,俄然拔身而起,跃入这花海中。她在火红的花海中徘徊,寻到一处仿若横飞大雁的飞雁石上,掠上雁石,翻开行箧,取出那只紫檀信匣。
萧琰就在天姥山的林花中浪荡。
看花去!――是要“看花”还要“去”,入到这情界中。只是眼观花而心不入,就不能体味其中真味。
思考很久,萧琰仍不得其解,诚笃道:“长辈正历色|欲界,心陷情惑中,敬请道君指导。”
她瞥见芭蕉峰上,雨水打过那漫山蕉林,东一片,西一片,翠色阑珊,淋淋筛筛滴得那蕉下虞美人,左一瓣,右一瓣,红妆庞杂,让她想起沈清猗如碧竹韧立,如红梅傲冬,断不会如这蕉叶虞花普通,阑珊寥落,但她心中又溢出一丝疼痛,情如剔骨之刀,那竹那梅也会剔得瘦骨伶仃。
但这又是伤害的,若她沉湎情中而心昧,便会困于情中不得出了。
幻景中过了好久,一年又一年,光阴苒苒,心在尘凡中浮沉。
萧琰感遭到怀中纤薄的身子,轻而又柔,白婢女气幽幽缭绕,凝睇她的眼眸清浅波纹,如春光旖旎,又明丽如火,将那缠绵的情义燃烧得炽烈,“阿琰……”她低低吟了一声,眸子半合,头微仰,唇如胭脂嫣红,又如樱桃盈润,另有着玫瑰的芬馥,萧琰不由心跳,只觉面热口干,禁不住的,低头俯下唇去。
道阳子回顾一笑,萧洒如清风,又如光不沾半分尘,“你要清楚本身的本心。不识本我,身在山中,亦陷于尘凡。识得本我,便是身处尘凡,也心在界外了。”
道阳子洒洒然的走着,浅笑问她:“七情中,何为爱?”
她俄然心绞痛,起家啸了一声。
纸是上好的浅青色暗花诗笺,淡雅静穆,入眼是熟谙的笔迹,清峭瘦俊,萧琰少时曾笑称它为瘦筋体,因为瘦得只要筋了,姊姊提起紫毫玉管敲她脑门说这是梅骨体,梅骨清标瘦而俊。萧琰笑起来,眼中倒是酸涩,面前这满纸的梅骨瘦筋落空了它惯有的飘忽快速,而是呆滞的,晦涩的,不见流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