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更多官员内心如同猫抓般猎奇,却都有礼的侧目而视,没谁敢直视暴露切磋之色的——当着眼锐的洞真境宗师,这是要作死?
“……贤人道,天下式。唯不争,莫能争。风雨者,不生长。六合者,久可乎。以此理,于人乎。于道者,同于道。……大患者,吾有身。及无身,何得了?身天下,寄天下。爱天下,托天下。……”
白苏和松音都垂了头,想笑不敢笑。
一听这清醇如清波酒的声音,船头的一主二侍不消看,就晓得是谁来了。
身后诸官员均齐齐抬袖揖礼,齐声道:“有劳先生及诸位道师长途而来,解济危难。”
扬州因为疫症已经封城,只许进不准出,入了城就很难出来了。而城门都是紧闭不开,表里通信是通过城头的吊篮停止,必须持有淮南东道察看使和扬州刺史共同签订的手令才气递送——城内道门药师明显有这个手令,才气与松古道院通信。
谈笑间世人礼毕,沈清猗上前一步,向父亲双手合揖,躬身行了一个肃拜礼,温和清润的声音恭敬道:“女儿拜见父亲。经年不见,父亲精华还是,神清气朗,尊体康泰,女儿见之甚喜。”
上天之德,好生。
但世家家主,看重的是好处。
沈纶心中欢乐又高傲。
沈纶看着女儿,脸上已暴露欢容,伸手虚一扶,明朗和悦的声音徐缓道:“为父见汝,甚悦,甚悦!”连续说了两个“甚悦”,修眉下眼圈也隐有红意。
人间对道门宗师均尊称“先生”,而不称“真人”——传闻是很多年前道门一名祖师说:吾辈尚在道上,何敢妄称修得真道之人?遂不称真人,门内皆称道君,而门外则以先生尊称。
那就是她的父亲!
“道师。”
歌声清越,直上玉钩。
萧氏与沈氏联婚,看中的是江南的商贸好处,如果她与萧琮和离,并不会有损这个好处,而他们的婚姻反而有损萧氏的好处,萧氏家主就不得不考虑她与萧琮和离之事。世家为了好处,又不是没做过舍弃嫡妻的事,昔年颖川瘐氏、高平郗氏、谯郡桓氏、汝南殷氏、太原王氏……因涉皇位废立、谋逆而式微时,与之联婚的世家有几个还待妻如初的?萧瑟、和离还不算过分的,让老婆“病亡”另娶高门的都有。现在是承平期间,世家更重名声,等闲不会做出这类让人诟病的事,但如果“皆大欢乐”的和离,萧氏如何会顾虑?
那是庶女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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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清猗也没有隐晦她的设法,直接道:“结论不同一,药师中间也有分歧,可见症状庞大。未见患者,不好作定论。不过,当非平常的吐泻霍乱。紧急的,是要找到致病之源;其次,肯定抱病路子。节制好这两两点,疫症便不致分散,危及全部扬州。”
一行人从扬州的东门入。
刚将银杯放回漆盘上,便听舱房那边传来一道清笑的长吟声:
沈清猗下了马车,一眼就瞥见当头的那位紫袍官员,戴着玄色官幞头,身穿紫绫大窠鸾衔长绶纹圆领宽袍,腰束金玉带头十三銙,官袍下暴露的皂面靴尖恰好踏在门洞线内,没有出城门。门洞口衣带当风,更显得人丰神飘洒,袖摆又比别的官员广大几分,广袖垂身,衬得銙带束着的腰身更显清癯,身材也是清癯颀长,透出一种骨秀神清的萧洒,面庞白净,修眉俊目,三绺清髯,一目睹着,就让人感遭到疏朗高雅的林下风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