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花被金不换推到船头,惶然无措,只依着夏月的话望着荷花,风吹过她的发髻,玉兰花悄悄垂落,飘飘摇摇从船上直坠下去,听到有人哎哟一声。
陈凤歌笑而不语,将早已筹办的药粉灌进喉咙,咳得吐血倒地,她抹了一把嘴边的血,对嬷嬷道:“休想再让我唱一个字。”
夏月懒懒靠在船头,提着一串紫晶葡萄,软声道,“凤雏,那天夜里我听你弹的那支曲子真是好,倒不如再给我们弹一支吧。”
暗哑的声音刮过嬷嬷的耳际,嬷嬷见此景象气得浑身颤栗,令龟奴将她拿下,对她道,“便是我死了,你也别想从这分开!”
急不成耐的人立即上前扶住她,“既是来了,何必走呢。”一世人等皆拿眼瞧她,倒把含春晾在一旁,气得含春面皮紫涨,意欲下船。
刘恪理见状,忙对含春道,“女人刚才一支琵琶曲,直教人回味好久,女人真是技压群芳。”说罢便拉她坐在身边,含春这才感觉有面子,环顾世人后,方才坐在春凳上。
她的声音沙哑刺耳,仿佛破裂的铃铛刮过锯子的声音,锋利地刮过皮肤,极其不舒畅,与她徐娘半老风味犹存的风采极是不称。
阳光固然炙热,却顿觉风凉。凤雏端坐画舫当中,四周均为梁柱,白纱覆盖,看不逼真。唯觉瑰姿艳逸,飘然若仙。
她一人独占船首,批示船中数十位女人一起吹奏。
天香楼是个踩高捧低地点,马上怠慢了凤歌,单捧寄奴。
她揽紧发丝,寻了一根红头绳正欲扎紧,风一吹,红绸从指缝里飘飞,只在空中飘舞,她仓猝探头一看,那根红绳不偏不倚又落在那位公子身上。
金不换年青时名叫金寄奴,心机小巧精密,是一朵解语花,软语款款专安慰心机,极擅谈天,很多天孙公子一掷令媛,只为与她秉烛夜谈。
陈凤歌心高气傲,见此景象便闭门谢客。
人称令媛不换。
湖上的游艇不竭集合过来,都想细心瞧瞧。
陈嬷嬷名唤凤歌,年青时色艺双绝,歌声尤甜,传闻她唱歌时,连百灵鸟亦要落在中间听她唱歌,是以有秦淮河边第一歌的佳誉。
说罢,便佯装分开,桃红的身影只微微一晃,弱不由风几欲跌倒。
看亦不看这边,只微启朱唇,噙着一颗葡萄,靠在美人靠上,望着湖面的荷花。
立时将凤雏的琴声突破,定睛一瞧倒是天香楼的画舫,天香楼的陈嬷嬷身着玄色襟罗衫儿,戴着一副金小巧草虫儿头面,调皮又不失面子,倒比满船的女人更加夺眼。
春花伏在船舷上,三尺青丝轻舞,定定望着他。
正弹得兴处,邻船上忽而鼓乐齐鸣,芦笙、箜篌、筚篥、琵琶齐声吹奏一支欢畅的相见欢。
嬷嬷神采一冷,摔下烟杆咬牙切齿道,“小蹄子,还想翻天了!早晨就得给我接客,你觉得你是甚么东西!”
几个按捺不住的公子哥对夏月喊道,“快些过来呀。”
金不换见此景象,更加愤怒,陈嬷嬷与她是向来的仇家,两人自年青时便较量,当时节她们曾经同属天香楼,亦是名噪一时的头牌花魁。
她从未如许大胆望着一个男人的眼睛,只感觉那目光温润如水,清澈透辟,和统统惯见的那等色欲缠身的男人分歧。
春花忙低头望去,只见船下有一乌篷船,船首处站着位身着宝蓝软罗长袍的公子,手里托着那朵玉兰花,长身玉立,目光胜水,浅浅一笑。
耳畔听得琴声悠悠,压得满湖鸦雀无声,凤雏轻舒玉笋,款弄冰弦,弹得恰是那首春花江月夜,曲声幽然清澈,皎然月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