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他们之间究竟有何分歧?”
说到这儿,席应真咳嗽一声,忽道:“罢了,到此为止……”乐之扬正要开口,朱元璋却白眉一扬,摆手道:“不,让他接着说。”席应真微微皱眉,脸上闪过一丝笑容。
“也不尽然。”席应真说,“只在体内运转,倒也无关紧急。何况你打人,真气伤你,别人打你,真气也会伤人,这是第三件事。”
乐之扬心口一热,忙问:“席道长,朱微也来看过我吗?”席应真点头说:“你病重之时,她每晚都来看你,这两日景象好转,方才来得少了……”他稍稍游移,又说,“她每次守在床边,都会偷偷堕泪。”说着连连点头,仿佛不觉得然。
看那廷杖,又粗又沉,官方传说,这一顿棍子上面,打死过很多名将大臣。乐之扬固然不怕,但也不肯受这个冤枉,当下把心一横,笑着说道:“小道愚笨,私心揣摩陛下的深意。孟获与刀干孟确有分歧,孟获当年威震群蛮,是南边蛮夷的首级,素为蛮夷所佩服。诸葛亮收伏一个孟获,也就收伏了统统的蛮夷,服一人则服一方,乃是大大的便宜事,故而不吝七擒七纵,定要孟获臣服为止。倘若杀了孟获,群蛮无首,必然冒出来很多李获、王获、赵获、张获,前仆后继,各处着花,诸葛亮比年征讨,又如何还能挥军北伐,收伏中原……”
“说来话长。”席应真苦笑一下,“开初不过争辩治国之道,闹到厥后,也不过争权夺利罢了。”他看了少年一眼,淡淡说道,“乐之扬,这些事情,你离得越远,活得越长。”
朱元璋面沉如水,又拿起一封奏章,冷冷说:“云南沐春上奏,麓川土酋刀干孟背叛,逐我使臣,杀我吏民。你给的甚么批复?”
席应真看着他苦笑道:“你逆行真气,打乱了周身的经脉。现现在,你的内气当然充分,却出了几件怪事。”老道顿一顿,说道,“第一件,穴道随气而走,并不牢固一处……”
朱元璋一见是他,神采丢脸,说道:“你这小子,就晓得打打杀杀?那我问你,为甚么要杀他个鸡犬不留?”朱高煦一呆,挠头道:“这个么,当然是这刀干孟欠他娘的揍。”
席应真入轿,冯寺人偷偷奉告乐之扬,放眼贵戚大臣,能在宫中乘轿的也只要老羽士一个,皇恩浩大,当真羡煞旁人。乐之扬不觉得然,心想:“朱元璋在皇觉寺削发的时候,连肩舆也坐不上。这世上强者为尊,一旦大权在握,就自发得高人一等,天子也好,公主也罢,都要吃喝拉撒,都有生老病死,同是血肉之躯,又比老百姓高到哪儿去?”只因朱微之事,他小小年纪,变得愤世嫉俗,一眼望去,但觉这皇宫中统统人事,全都虚假矫情,惹人讨厌。
乐之扬想起他被山、泽二主戏弄的景象,心中暗自好笑。此时拜见已毕,朱元璋命令赐座,朱允炆也上前说道:“老神仙安好,这几日忙于政务,未能拜见,心中实在不安。幸亏本日得见,聊慰渴念之情。”
“增加堡垒不失为一法。”朱元璋微微皱眉,“但如此一来,堡垒守军都要更加,修堡垒、养兵员,用度但是不菲。这些钱又从何而来?”
这话不说还罢,乐之扬一听之下,顿时心生愤激,大声说:“甚么于理于法,十足都是狗屁。于法,朱元璋做过乞丐,不还是当了天子吗?他能做天子,我为甚么就不能娶公主?于理,朱微压根儿不喜好姓耿的小子,嫁给不爱的男人,莫非就有事理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