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为甚么是我?”
茅以升心中的高兴来不及升起,腹内转了一圈儿,变成利诱和感喟。他晓得金求岳带头在孙夫人的建议书上具名,戳了蒋氏的肺管子,也晓得笑话一样的法币改制,终究受益的不过是孔宋二家――可他想不到剥开一层另有一层,蒋委员长打完了中|共又拉拢,用完了日本人又打日本,pua这套东西失实是给蒋委员长玩儿明白了。不晓得被扔去乡村的蒋经国少爷传闻这事儿得是甚么表情,这当爹的太不做人了――儿子要结合抗日,不可!二大姨要结合抗日,不可!我结合抗日,行!
茅以升惊诧:“他倒也肯?!”
“你现在倒想起来了。”曾养甫啜着咖啡,笑,“甚么叫一个丝厂也就罢了?哦,我看出来了,他和明卿在闹冲突,你充当判官,把丝厂判给他、把棉厂判给明卿?”说得茅博士直摆手,曾养甫还要赶着讽刺,“我还不晓得你有这个才气哩!又能判仳离官司,又能代为分炊。”
归正甚么事都要你说了算就对了哈。
到了下午,雨势大起来,茅以升陪曾养甫去拍电报,走到白象街时,水花打得四周房上地上噼里啪啦地响,他俩从滑竿上飞速钻入电报局的门廊里,不过几秒时候,衣服前襟和脸上都就糊透了雨。等打完电报,看内里仍没有停歇的意义,干脆就站在两扇雕花洋窗底下,隔着珐琅玻璃赏雨待晴。曾养甫笑道:“看到没有,大雨内里见天,不是你趁雨不重视、就是雨趁你不重视,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,淋成落汤鸡!你去跟办事员借个毛巾,我们在这儿把衣服拧干。”
“你不要感觉我又是空抱热忱。”曾养甫道,“我也没想到这些事情能从九一八拖到现在,拖了整整四年,四年里既不打也不争,反而步步让步。或许,或许这些事情等我从广州返来也还是个筹办又筹办,还是等,可只要我们把统统筹办做好,民气所向,总有一天能够情势比人强。他如果另有志气,能够见好就收,联共抗日、光复失地,那当然是最好,但如果协谈不成,长此以往让步下去,再一次地被动挨打也是近在面前的事――不管哪一种局面,都必须做好战役的筹办、出产的筹办,这是你我力所能及、也仅所能及的事,东北沦亡了、华北也是流派大开,我不敢设想再退下去,我们要退到甚么处所!”
茅以升道:“实在明天拍这个电报也成。我没想到你这么急着赶来,还把荷达(林继庸字)也叫来。你也不先筹议筹议。”
曾养甫嗤笑:“还能有谁?”
“筹议甚么,跟谁筹议?”
“我要去了,不是逞官威吗?你好几所大学的传授,有清名,别人肯给你面子。”
“下这么大雨,岂会没有风声?”
茅以起伏默不语,他头一次从曾养甫口入耳到这么狠恶的论调,但他完整了解他的气愤――俄然地把人扔到广东去,本地的事情如何交托?谁又能继任?
曾养甫含着烟,又看一眼柜台的小窗――两根毛衣针在小窗口里摇来摆去。他以手外请,茅以升会心,与他一起走到门外。这楼是中法合璧的款式,门廊极窄,短短一个拱门罢了,是以无人在此避雨,曾养甫走到廊下站定方道:“我和你说实话吧,你也做一个心机筹办――风声是有,只是不定,这个月中|共派人来南京见面,我给他们做的中间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