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但听驸马驱遣!”
冯皓年近四十,是八岁的齐王的母舅,平生兵马罕少败绩,但是策划了多年的岑河之役竟莫名其妙输了个崩溃,心中正自好气,又被东泽人如许一搅缠,直是心中郁结。东泽侯听闻冯皓到了蒙城,赶紧从都城赶了过来赔着笑容宴请齐国诸将,冯皓拿着酒杯却只哼了一声,不谈面前的事,却仍对近一个月前的大战耿耿于怀。
“男声欣欣——女颜悦哟,人家不怨——言语别。蒲月虽热——麦风清哟,檐头索索——缲车鸣。野蚕作茧——人不取哟,叶间扑扑——秋蛾生……”
“褚将军仿佛与驸马颇熟悉。”易初走到这位同袍的身边,神采有些庞大。
易初没有接话。
不知何时,城楼上那徐醒尘的首级,已不翼而飞!
玄月二十,褚功明带兵逆流而下到达蒙城外,与同时赶来的易月朔部汇合,直攻蒙城。齐将冯皓决死抵当,但是同在城中的东泽侯却不知去处。
“你爱我,我便给你这天下。你要不要,柳先生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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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项首级被恭恭敬敬地放在大堂正中的香案上,炉烟袅袅,环绕着那已清理洁净的首级上浅显的男人眉眼。从额头到眉骨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疤,将这浅显的面貌增加了几分刻毒之气。
褚、易二将带兵入城,下的第一道军令便是在城门上斩杀东泽侯。
“但听驸马驱遣!”
世子“死”了,她亲手杀死了“徐醒尘”。
东泽侯谄笑道:“那又如何?徐世子便不是大人物了?还不是还是被我们——”
“喀啦”一声,冯皓竟是将手中酒杯都捏碎了,双目几欲裂出:“入彀了!”
一声断喝突破了堂上的歌舞升平,一名流兵手中攥着红羽檄书奔了出去,仓促道:“不好了,将军!越国卢将军在岑河上被截击,我们的人都被打散了!”
褚功明看他一眼,坦白道:“他在来涣城之前,先去找了我,定下了这个声东击西的连环计。”
“大郎唱的是甚么词儿呀?”她问。
易初低声道:“驸马是如许足智多谋之人。”
内心里实在模糊有着答案,却不肯信赖,秋风太冷,吹得他的心肺如残落的叶,血液一寸寸僵冻住,不再回流。他闭了眼,往香案前叩下三个头,独自举步拜别。
他畴昔瞧不起他,觉得这驸马不过是个在女人裤腰带上讨糊口的男人,与公主比起来,他一万个不配。但是在举国摆荡的时候,倒是这个男人站了出来,他仍旧那样暖和安闲,仿佛能够随时无声无息地退进四壁后的暗影中去,如果不是易初亲眼瞥见他在烽烟中抢上了蒙城、杀死了旗亭上的守军、一把扯下了东泽的大纛、然后一骑快马带着世子的首级飞奔返来——
东泽侯捧着酒盅,缩手缩脚地笑道:“徐公主未曾露面吗?”
玄月初,一行奥秘人马到达涣城,独自投入易将军幕下。
“是。”东泽侯挤了挤眼睛,“是徐公主的第六个丈夫,听闻姓柳,倒是个不着名的人物。”
“我除了这天下,也没有其他的还能给你了。”
那一副铁面具在清理时被卸下了,洗得锃亮放在一旁,那幽深的眼孔中仿佛还泛出冷厉的光。
那守将顺着他目光看去,惊住了——
山下住着几户农家,漫天红霞铺遍西山,恰是樵采返来、阖家团聚的时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