檐下挂着一副白额猛虎图，屋内有烛光传出。
“嘘—”燕龙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。
很快，抬着铁锅的几名伍卒呈现在伤兵们面前，热腾腾的肉香，遣散了夜寒。
有人出去，燕昌头都没抬，手捏着一粒棋子，久久没有下落，明显正在思考。
城墙步道固结的血结成了冰，透过冰面看去，使得月光也感染了血的色彩。
方才还朗月当空的气候竟然有了窜改，透过窗口看去，浓云翻滚，稀稀落落的冰雹飘落瓦面。
城门过于粗笨，加上受损，开合很不顺畅且翻开的响声太大，故弃之不消。
哪怕有人少了胳膊缺了腿，在军医的草草医治中疼得满头大汗，也没人收回不堪的嗟叹。
“开饭了，开饭了，新奇的马肉，弟兄们敞开肚皮吃！”伍长人未到，喊声先至。
因离疆场最远，这里最安然，设立了医站，伤兵被全数堆积在此。
短短时候里，本来模糊可见的敌营已不辨方向，视野所及，仅十丈。
燕昌和三子燕云正坐在台阶边下棋。
静夜中，鼾声起伏，也有人展转反侧，另有人在磨刀霍霍。
为此，兄弟二人可不止一次在心中暗骂父亲是“老不要脸的”，多年的烦闷，也算一扫而空。
燕云出世后，燕龙和燕虎感觉这位弟弟就是老天派来挽救他们的，三岁便可和父亲对弈，虽输多胜少，燕昌胜得也不是太轻易。
这时，不知从那边刮来的风破开窗户，夹带着沙尘和一丝冰冷在屋内横冲直撞。
伍长率先上前，在门外拱手道：“大帅，三位将军，请用膳。”
他们甫一落地，目标只要一个，就是专门寻觅死去羌兵的尸身。
伍长没有回应大师，又道：“大帅口谕，上酒，每人一盅。”
城墙下的羌人尸身占了绝大多数，他们每找到一个，就将尸身的衣服扒下来。
他们胡子拉碴，浑身血污，满脸怠倦，有些竟然是须发皆白的暮年兵。
郊野中俄然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。
主帅燕昌定下的端方，第一口饭必须是伤兵先尝。
堂下长桌边的草席上，卸甲后的大将军燕龙和二将军燕虎浑身包裹得像粽子，白布上血迹斑斑。
“端出去吧。”
哪怕是最底层的兵士都晓得，杀马意味着甚么，虎帐中传来轻微的躁动。
三兄弟中，也只燕云有资格和父亲下棋。
伍长带着几名伍卒呈现在一栋温馨的板屋前，炖肉的铁锅换成了四具餐盘，盘中有马肉一块，酒五钱，著一双。
“已经到了杀马充饥的境地……”偏将如遭雷噬，“救兵还没来么……”
“奇袭！”
一名伍卒走上前来，取下腰间酒囊，拔下盖子，充当酒器。
天威之下，占有在山隘口的偌大龙头关城池显得分外纤细。
驻军只剩一千八百人，亲军和浅显甲士混居在一起，这是城中储备的最后一股力量。
这里，箭矢堆成了三座小山，看着很多，实际上这些物质已不敷以长时候抵抗仇敌的轮番打击，最多一日，将全数耗损殆尽。
冷月之下，满目标尸身和残破的辎重如同一座座山丘，堆积在龙头关城墙核心。
戌时初。
瓮城中，约莫有五百甲士，他们席地而卧，枕戈待旦，一旦敌袭，他们将是第一批援助的步队。
一名偏将回过神来，暴喝：“大胆，你们把马杀了？”
酒只一盅，容量为五钱，传达的信息只要一个——壮行。
他们咬着牙，低吼着，强忍着……
燕虎已经睡着了，燕龙正拿着一卷竹简在看。
“谢大帅！”排头老兵哈哈笑道，“弟兄们，喝酒吃肉，哈哈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