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巨人正在抚玩那玉像,俄然间神采一变,俄而大怒,拈指似是念咒,瞬息,那玉像直直掉落半空,直下凡尘——
寺中三五个和尚与世无争,只顾济世,不问来路。问明来意,便带我们到一间客房,能够歇息一夜。还供应了洁净的衣物和药品。
要他!要他来狠狠地占有!——
我仓促结一根细辫发,一刀绞下。取红绳捆好,找了针线,仓促缝进他的衣衿内侧。
他说:“哪舍得你走。只是这时候黑獭怕是已经归去了。若晓得你同我在一起,怕你以后刻苦头。”
他是我最后的、唯一的男人啊。
我的巴望在身材里腾起一簇火苗,那火苗刹时喷薄而起,愈烧愈烈,终成燎原。
天涯已现红光。万般不舍,也终到分离。
我扑在他怀中,泫然欲泣:“公子……不要让我走。我还是公子的人……”
“如愿……”我伸手抱紧他,“如愿。我恨过你,直到现在都恨你。但是这恨,却没法消抹我爱你。”
六合间只剩下这一个声音在反响。
他一手抱着我,说:“我方才听他们说,有个奇特的人在四周找我。你如何了?”
舍利子,是诸法空相,不生不灭,不垢不净,不增不减。是故空中无色,无受想行识,无眼耳鼻舌身意,无色声香味触法,无眼界,乃至无认识界,无无明,亦无无明尽,乃至无老死,亦无老死尽……
灰色的僧袍仓促褪落,我们肌肤相触,欲望相亲。他的手,他的唇,似妖魔般猖獗伸展的藤,在我的身材上残虐地发展,快速地裹缠。
我昂首看他。他仍然以那样的姿式抱着我,闭着眼睛,似已睡去。月光照在他的脸上,如初雪般干净。他的刻薄的胸膛近在天涯。这不是梦——
那庙颇小,小门,小院,斗室舍,小佛像。但是佛像纯洁,供案整齐。木鱼,钟磬,香炉,鲜花,一丝不苟。战乱中一隅净地,彻夜,且在这里躲开人间吧。
我回过甚。
低头弄莲子,莲子清如水。
我的长发披垂,落在他的胸口肩头,如一床玄色的薄衾。香气笼人,迷离欲醉。
南无、喝罗怛那哆罗夜耶,
我踮起脚以唇堵住他上面的话。
南风知我意,吹梦到西洲。
我抬眼看着窗外那轮明月,悄悄唱:
他说:“你还是归去吧。”
教会我欲望。
他细细抚着我散开的长发:“唱首歌给我听吧。”
婆卢羯帝烁钵罗耶,
——
俄然惊醒。窗外雨声已歇,云雾散去,只一轮明月高悬天涯。
单衫杏子红,双鬓鸦雏色。
但是同爱比拟,恨算得了甚么?哪怕最刻骨的恨,都抵不上最轻浅的爱。一念爱生,便是春拂大地,死物复苏。
他紧抱着我,只一面唤:“莫离……莫离。”
胸前的护心镜被雨水冲得锃亮。照出我狼狈不堪的脸。而因见他无恙,这狼狈的脸上浮出的欢乐,竟是那般美艳。
树下即门前,门中露翠钿。
他**,欲望刹时收缩,半闭着眼,望向我的神采欢愉又凄苦,覆盖沉迷离的夜色和月光,隔着眼泪,光怪陆离。
啊,天要亮了。
失而复得,哪怕只是一夜,也弥足贵重。明日就算死了,又如何?
置莲怀袖中,莲心完整红。
沉湎。溺亡。
海水梦悠悠,君愁我亦愁。
摩诃萨埵婆耶……
我要他!我要他要我!!
我甚么都看不清了。如绝境逢生,惶然不敢信赖。
我低头一看,才见那臂上绑着的白布已经渗入雨水,洇开一片浅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