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侍女走到窗边将格窗推开,往外一望,欣喜地转头说:“夫人你来看!院子里的海棠都着花了!”
不久他派人来长安接我。
杨氏连宇文氏的妇孺都没有放过,女眷都没入官府为奴,那些男孩子,哪怕是嗷嗷待哺的婴儿,都被杀死。
我抚着他的鬓角轻声说:“你到底宇文泰的儿子。”
啊,我想起来了。
我眉头一皱,轻斥她:“胡涂!我们的院子里那里来的海棠!”
“别说了。”我安静地打断他。“你是我们的孩子,你没法评判我们。我不恨你阿父,相反,我对他的豪情比我本身晓得的都要深。”
我笑着摇点头:“你阿父并未曾在洛阳悠长地住过。”
他面色一黯,踌躇半晌,问:“是同已故卫国公吗?”
我一笑,抬眼看向窗外,仿佛透过那一道高墙,看到了内里的熙熙攘攘。我轻声说:“金马门外聚群贤,铜驼陌上集少年。我年青的时候在洛阳糊口过几年,当时洛阳还很繁华热烈,不似现在这般凋敝冷僻。――高氏真是把洛阳毁了。”
北周今后国运衰颓,又过了三年,隋国公杨坚废宇文衍自主,改国号隋。
灭齐的第二年,邕儿又率军伐突厥,在途中一病不起。六月丁酉****回到长安,当天夜里死在了我的怀中。
宇文泰活着时曾说过,邕儿最得他本性。宇文护身后,邕儿接掌大权,开端揭示出和宇文泰如出一辙的目光与魄力。
“家家,你从未跟我说过洛阳的事,阿父在时也从未提过。”
仗整整打了三年。三年以后的建德六年,我们的雄师终究霸占了邺城,邕儿亲身进城纳降,尽诛高氏。北齐灭了。
“那家家又是如安在洛阳糊口的?家家不是从建康嫁到长安的吗?”
我沉默了半晌,说:“我幼年时被人拐卖,展转到了定州。厥后战乱中又到了洛阳。再厥后才遇见了你父亲。”
邕儿神采熠熠地来了。那夜,他像个孩子一样躺在我的膝盖上。没有了权臣的威胁,北方又已经同一。邕儿终究做成了他父亲没有完成的事情。
看着侍女那柔弱轻巧的背影,不谨慎地,泪水又涌了出来。
毓儿期近位后不久被宇文护指令人毒杀了。但是他在临死前总算为我们留下一线朝气,在朝堂上,他亲口指定邕儿即位,随即口吐鲜血数升而死。
我在被翻修一新的馆驿中等着邕儿来见我。天气渐暗,雪还在飘飞。我担忧邕儿来时看不见路,便让侍女去将天井小径两旁的烛火剪亮一些。
宇文泰已经归天二十年了。
但是他终究死在我们母子手上。
另一个被保存下来的是玉珑。邕儿还在的时候,她被封为顺阳公主,嫁给了杨坚的阿奴杨瓒。传闻婚后伉俪一贯恩爱敦睦。宇文氏覆亡后,有人劝杨瓒遣归玉珑,杨瓒果断不允。也是这几年来唯一让我感觉欣喜的事情。
我已经六十三岁了。年过花甲,白发满头。不需求再去议论究竟是谁错了。或许唯一错的人是我。
我呆呆地望向窗外院子里乍暖还寒的春光。鼻中弥散开昏沉又腐朽的气味。
宇文泰,是你的灵魂返来了吗?
那日天降大雪。全部洛阳城都被覆盖在漫天飘飞的白雪中,街道尽被覆盖。
我仍然不信:“云阳宫那里来的海棠?我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了,从没见过那里有海棠的。”
邕儿来了兴趣,一面诘问:“家家在洛阳糊口过?是甚么时候的事?当时候已经遇见我阿父了吗?”
啊,都记起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