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空仍然发着橘红之色,稠密的云层深处,星月不知去处,却看不出刻下是甚么时候了。定马村没有打更的更夫,便是有,当此冰寒大雪之夜,也都早回家中,缩在暖和被里熟睡了。哪顾得上给他这个苦楚男人报时?
正游移间,听得一阵粗重喘气。一个低低的女音斥道:“烈阳,我两次饶你性命,你不心念感激还罢了,竟然又用这等卑鄙手腕来迫我,亏你还是个有头有脸的术界高人,莫非不怕鼓吹出去,被人嘲笑么?!”那声音竟然是单嫣的!她竟然没有死!胡不为如中雷殛,心中高兴不由,一时候只张大了口,呆立在本地。
当下叫一声:“不为哥哥!”挣扎坐起,双臂向外急振。两支钢爪锐响刺耳,冒出红光,神力结锁,仍将她的手臂钉得紧紧的。一挣一扣之下,她两只雪赤手臂又平增伤口,热血潸然,滴滴答答落下不断。单嫣发了狠,凄号一声,长发竦动,由黑而灰再变白,庞大雪尾翻出,又将她的真身闪现出来了。再狠命一挣, ‘呜呜’鸣叫声里,她两只手自小臂中段断开,划着弧线在胸前拍住,伤口骨肉尽见。两只手掌连着半截手臂钉在墙上,衬着白底血墙,状极森然。
婴儿见父亲笑得欢畅,也自破颜,含着一支拇指镇静笑将起来,口中 ‘嗯哦’有声。一老一少对目相顾,都为起这好名伸展笑容。
单嫣身子极轻,想不到她身材高挑,抱来却如此轻巧。胡不为感受怀中狐狸身材微温,心中稍感安宁,将她悄悄放倒在床上,盖上了棉被。枕下的镇煞钉悄悄鸣响,青光模糊透出,却不化出青龙。胡不为 ‘啊哟!’一声,想起单嫣也是妖怪,怕钉子暴出把她害了,赶快抽掀枕取钉,远远拿到屋外,看着钉子声气渐灭,这才藏好跑回了,细心检察她的伤势。单嫣受损极巨,早前胸口被火剑贯穿,肩膀也被刺,连同昨日早间被几个和尚羽士伤害的后背腿脚都血肉恍惚,并刚才髋部中剑、双臂尽断。胡不为心下恻然,如此致命伤害,如是凡人早就死透了,亏是狐狸精体质结实,能捱得这很多痛苦。当下到鸡舍杀了一只鸡,到厨房熬汤。昨日没进食,他肚子早饿,猜想单嫣重伤之下,也必须弥补些食品。固然她不忍杀生,但此时鸡也杀了,不能任她性子不吃。这当口拯救活人,他临时将别事放过一旁,手脚殷勤详确筹措,将鸡汤熬好了,又煮上热水。
如是过了几日,到正月十三时,单嫣已能行动自如,只是精元伤损,却须重新修炼才可答复。当时积雪极厚,气候酷寒,赵屠三人的尸身放着,也不腐坏。胡不为每日到偏房和老婆说话。官方传言,人身后会变成幽灵。如传言是真,那老婆定然也能听到本身言语。虽不能劈面互诉衷肠,但好歹也让她晓得,她丈夫一心念着她,让她泉下心安。
烈阳转面看时,见胡不为坐在地上,嗳嗳有声。脸上痛苦和激愤之色展露无遗。 “叫烈阳道长!”道人面上带着奸笑,经验胡不为:“臭小子不懂端方,见到长辈真人也不晓得叩首存候,此次饶过你,我先清算狐狸精。听好了,你若敢再直呼我的名号,看老子不打的你满地找牙!”胡不为恨恨看他,眼中直冒火气,骂道:“妖道!你做了这般缺德事,今后定教天打雷劈,不得好死!”
直过了半盏茶后,屋外胡不为胸痛稍减,又不耐冰寒,哆颤抖嗦挨出去,和她劈面坐下。一时冻得嘴唇紫绀,说不出话来。待得力量规复,胡不为拾起衣衫,仍盖在她身上了。折回屋中点亮蜡烛,返来抱起单嫣也带回寝室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