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回府的马车上，他紧紧抱着我不放，却又一言不发，只是将头深深埋在我的颈窝里，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，我模糊感觉被他枕过的处所，有一层温热的湿意。
“另有那任氏和李氏，我已命人将她们遣送归家，任其自行嫁娶。免得我不在你身边，长姐又借着她们来难堪于你。如果长姐再召你进宫，你尽管称病不去，尹平我也留给你，她若再敢如前次那样逼你，或是又送妾过来，尽管令府中的保护把他们十足打出去。”
我之以是带了这苇叶的残片入府，原是筹算如有机遇，便问他一问，是否悔怨当日对仓公所为。但是见他如此难过，突然间如衰老了十余岁，又不忍心再往他伤处再插上一刀，这才沉默不语。
他僵坐半晌，寂然长叹道：“想不到我卫畴纵横天下三十年，竟也有悔怨的一天！”
齐王如此哀思若斯，我们这些长辈天然不敢进些炊事, 略做歇息, 全都一身白衣, 陪在一边。
“昨夜未得夫人答应，便和夫人同床共枕，确是恒的不对，但我既已承诺了你，哪怕再是巴望，也毫不会不守承诺，强行同夫人……”
不等我心下稍宽，他又补上一句，“起码，这半年以内，我绝无能够再近夫人的身。”
“公子就不消去摒挡闲事吗？”我早上起家时，已不见他，说是卫畴有事召了他去，不想，他竟然这么快就又返来了。
被亲生父亲当着世人的面公开怒斥，还说出此等诛心之言，卫恒顿时面若死灰。
话音未落，他紧闭的双目下，已是老泪纵横。
我轻咬下唇，的确恨不能整小我都缩到水里去，再也不去看他才好。固然宿世早已同他坦诚相见过，可此时如许被他盯着，还是让我感觉宽裕至极。
他不饮不食, 就连姨母和卫玟、卫珠轮番劝他，他也充耳不闻, 只是抱着卫璜的尸身不放。
卫恒发觉出他话语中的杀气，忙将我护在身后，举头同他父亲对视。
可此时，为免他再将丧子之痛全见怪到卫恒身上，我却不得不道：“自来才高而运蹇，早慧而寿夭，想是璜弟过分聪明，这才天不假年。若父王不肯见怪天命，非要怪责于人，那也抢先思己过才是。”
我忙道：“不消了，我身子无事，只是方才……”
邺城统统的名医再度被卫畴召来, 齐聚一堂。他们虽能诊出卫璜所得是烂喉痧, 想尽了各种体例来医治丞相的爱子, 可不管是针灸也罢, 汤药也好, 均是药石罔效。
卫畴身形一僵，缓缓侧头去看姨母，想要抬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痕，方举起一半，又寂然垂落。
我明显让采蓝、采绿两个替我守在门口，不想却还是拦不住他。
“儿妇毫不敢欺瞒父王。”我重重顿首。
卫畴彻夜无眠, 不过一夜之间，微白的鬓发已然半白。他红着一双眼睛，抱着爱子的尸身，直至天明犹自不肯放手。
卫恒携了我随世人跟他辞职时，卫畴俄然拿起卫璜枕边的一枚鱼龙符佩，递给我道：“吾悔不听阿洛之言！此佩我本是要赐给璜儿的，可惜他现在已然不在，吾便将其转赐于汝。”
我确是感觉精力不济，便点了点头，任他谙练地替我除下钗环，散开辟髻，替我梳开端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