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才走入舱中,红筱来禀,山莺儿之婢醒了。
刘浓抢先走上上船板,按着腰剑,阔步踏入江北。
在那乱石堆就的绝壁上,俄然冒出一群人,个个衣衫褴褛、面黄肌瘦。抢先的人奔到绝壁边朝江中细细一阵看,嘴巴一裂,把手一挥。
袁耽大喜,也不管刘浓看不看得见,朝着江中便是深深一揖。
将将走下船板,便见袁耽搓动手,涩然道:“此渡口,陈年积泥极盛,袁耽劳时三月,犹未洗濯一清,倒令瞻箦见笑了。”
顷刻间,身后的人群神情齐齐一呆,三息以后,扬手顿足、喝彩雀跃。
孙策当年入吴,便是由历阳横江渡口出兵,一举夺得江东基业。
而此时,岸上驶出几叶蓬舟,接过兵船上抛下的缆绳,数百名袁氏部曲拖着缆绳用力往渡口拉,足足小半时候后,庞大的兵船方才抛锚定稳,即便如此,亦未能尽数靠近岸畔。
历阳,自古以来便是水陆冲要之地,阵势由东走西,至高而低,浩浩江水至此回笼,若巨龙探首向南,一注汪洋。若由历阳入江南,逆流之下,近乎无人可敌,是以又乃兵家必争之地。
“红筱,谢太小郎君,婢子定不辱命!”
来福瞥见了袁耽,指着岸上,喜道:“小郎君,快看,袁郎君在山上。”
“无牒私渡?!速速驱舟回返,如若不然,充奴!”
“彦道!”
木桩非舟也未具船浆,即便想停也停不下来。
来福站在船头,搭眉了望远方,随前面色一喜,按侧重剑大步走向船舱,边走边道:“小郎君,历阳已至。”
离岸另有十丈,长长的船板南北一贯。
织素奇道:“那人安在?”
“巨舟,巨舟转向!!!”
刘浓回身看了一眼渡口,白袍与青袍正鱼贯而下,渡口乱成堆作暗礁,怪树横生而拦江,确切毁得不成模样。再看了看袁耽,见其神采略显难堪,便笑道:“彦道何需自谦,此渡口烧毁已久,短短数月便可入得兵船,想必不久便可再复昔日荣光!何况,若无彦道兵船,刘浓怎可踏足历阳?”
“格格”
突地,有人指着远处,尖声叫道:“巨舟!有巨舟!”
“簌!”
落水声不断,木桩入水不沉,只要两根绷断了绳索随浪而走。紧接着,绝壁上的人群顺着系在巨树上的绳索溜下来,仿若一只只攀壁蜘蛛。
每当江面起浪,总有人趁着江面游舟停歇时,行此险着浮游泅渡,江水与人都早已习空见惯。
世人顺指一观,只见雾茫茫的江面上,从南岸俄然冒出几艘小型战船,而后,便听有人大声叫道:“可有牒文,若无,速速撤退。”
刘浓抹剑的手一顿,淡然道:“她舍命来寻我,我岂会弃之不顾!我之本意,想将她留在历阳,待我老友归江南时,再送至华亭。”
红筱双肩一颤,面上神情顿松,竟然吐出了一声娇笑,待瞧见刘浓眯着眼睛、面呈利诱,红筱暗觉脸上烫得短长,疾疾的退出室中,绕着船舱一阵行,来到一处舱室,排闼而入。
少倾,一根根系着绳索的粗大木桩被世人同心携力滚下绝壁。
“自无不成。”刘浓以丝巾拭剑,目光却看着案上素白的陶罐。
“嗯”
袁耽站在渡口高台上,放眼望向滚滚大江,又低头看了看破败的渡口,不入江北不知,一入江北,教民气中不堪唏嘘。即便是一江之隔,也已脸孔全非,世家们十之六七皆已迁入江东,迁走的不但是人丁,另有法纪与民气。现在历阳尚好,如果再往北,不知几民气中尚存晋室?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