沿着斜坡而下,山风吹来,脚下轻飘飘的,背心却阵阵发冷,不着陈迹的伸手一摸,早已湿透。将至盾阵时,顿步,正了正顶上之冠,整了整袍衫,阔步入内。
二人对视数息,薄盛以乌木枪挑着郭璞的宽袖,戏谑道:“当真不畏死乎?”
刘浓侧首看向薄盛,淡然笑道:“薄军主,此乃满身重甲,军中此甲,也不过四百套!若无此甲与盾,刘浓不敢过岭!”
薄盛凝目刘浓,半晌,冷声道:“刘府君,所为何来?”
郭璞渐渐推开枪尖,淡然一揖:“螟蚁尚且眷生,何况人乎?郭璞自是畏死!”
薄盛嘴角一抖,捧抢道:“悍卒矣,天下之强兵,薄盛见之亦多,临时非论甲利,单以战阵而论,不在胡人石勒具装铁骑之下!”
趁威当顺势,郭璞朝着四周八方一揖,朗声道:“郭璞前来并非逞威,实乃尔等皆属我晋室之民,郭璞不忍见尔等惨死于野,故而求恳我家郎君。如果尔等心存良善,愿弃兵器,尽携山中存野,随我家郎君入上蔡,或可得一地疗养繁憩!至于粮种,待至上蔡后,我家郎君定为尔等讨之!”
刘浓走到薄盛身侧,将手一摆,阔步行于前,仿若涓滴也不在乎身后跟着一员虎将。而薄盛则呆怔三息,随后望着刘浓的脖后,眼底一缩一紧,毕竟是拖枪而随。
郭璞抖了抖手,笼袖抱臂,眯着眼睛环顾四野之人,冷声道:“郭璞畏死,然,若郭璞一人身故,可有千万人陪宿入葬,当为死得其所,死得壮哉!何乐而不为矣?!”
刘浓道:“按晋律,肆意霸民圈田者,当以刑典而论,或弑其首,或诛其族!然,北地颠覆之下,为民求活,亦乃情有可愿!法不过情,情当随法,故,必予借粮!”
陈午悻悻而退。
伴跟着薄盛低垂的呼声,盾墙从中裂开,走出一人,此人剑眉星目,身披乌墨甲,肩飞血红袍,腰挎四尺阔剑,法度沉稳,不徐不急。
果然事成……
薛恭从速一个疾步,拉住郭璞的衣袖,不让走,转头看向薄盛,悲声道:“薄军主,至军主率军而来,多行义举,导致此地万民得存,薛恭感激不尽!然,民便是民,匪则乃匪!现在,若不从刘府君,待冬至,恐伏尸百里矣!”
“刘,刘浓……”
郭璞暗喘一口气,此事多数已成,嘴角一裂,朝着薄盛一揖:“不成太久,郭璞权代我家郎君通融一个时候。届时,若军主与各位首级尚未思妥,我等不待!尚望各位,沉思慎虑!”
一听此话,刘浓心知,薄盛定然已愿从附上蔡,暗喜不已。当下,二人行至中腹凸起地带,刘浓踞石而坐,摒退摆布,请薄盛坐于劈面之石。而后,揖手叹道:“乱世人难,军主为生存,不得不劫刘浓。刘浓为生存,不得不过岭,两相妄造杀孽,莫何如哉!”
“尔乃拙鸠,欲陷万众于死地乎?!!”
当颠末一排虎噬卫时,薄盛瞥了一眼他们身上的甲胄,血渍渐干,碎肉犹挂,其上斑痕累累,却无一被洞穿!
渐行渐近,薄盛眉眼一缩,千万未推测此人竟是这般年青漂亮,其人,虽是面上犹染血渍,殊不知,血红衬玉白之下,更增辉色。
呼……
很久,很久,不闻声,薄盛眉心跳来跳去,暗中则推断其计,而刘浓此言已明,当向何人借,又当以何计,相互心照不宣。
所为何来……
郭璞大声道:“依山刨食,壮者或答应存,老弱必亡!尔等何不思之?我家郎君由南至此,所为何来?当在兴北也!故而,天亦眷之,方兴怒罚!而上蔡,民不存户,荒地百里,种粮若下,莫非尔等不会筹划乎?乾坤复乱,当以何求?乞讨乃何,皆在一地安眠而活也!言至与此,诸位,好自为之!”言罢,再未几言,挥袖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