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非真是贪多嚼不烂?
掌心,有粟。
轻手重脚穿过屏风,缓缓拉开门。月华水洒于院中,桂花树下有案席。立于阶上,闻着阵阵如有还无的香气,情不自禁的伸了个懒腰。
“嗯……正有此意!”
……
是她?!
踏入此中,人入画中。
绿萝固然困得眼皮老打斗,但看着小郎君专注的模样,内心却满满的尽是高傲,暗想:天下间,恐怕就属我家小郎君,最是勤奋了……
此时,早有侍从奔至庄墙大声通传。
脆脆的声音自廊后转来,正在喂鸟的小女郎双肩悄悄一颤,轻声道:“晓得了!”随后将双手一抬,青鸟扑簌簌飞走。
身后传来软软糯糯的声音,刘浓微一侧身,见绿萝头发蓬乱,神态羞窘,脚上绣鞋未穿好,尚露脚后跟一截雪色罗袜。
竖日,曲廊。
刘浓固然亦是微惊,可心中稀有,桥氏起于桥公之前,百年前便是王谢望族富庶非常,有此豪华庄园亦不为奇。何况,另有那国色天香名传千年的二桥遗泽,在孙吴据江东时,桥氏公候不断。若非魏代天下,再加上桥氏一分为二,人丁日渐薄弱,到得现在只余一根独苗,决然不会沦落至次等士族。
刘浓跳下车来,双手作拳对在胸前,缓缓用力摆布一括,听着肩上暴豆般的噼里啪啦声,表情愉悦镇静,笑道:“拘了大半日,茂荫亦下来逛逛吧!”
暗香随之悄浸,似是桂香。
鼾声已起。
眉色正然,神情幽幽!
绿萝顺着小郎君的目光一溜,唰的一下脸红尽,两只手在腰间绞来绞去,想弯身将鞋穿好,可又怕如许极是失礼。愣在当场,不知如何是好,内心却幽幽地:碎湖说过要端庄知礼……
一幅幅观过,越看越是心惊。观其形,知其意;意犹未尽时,神复兴,恰是画中藏画矣!如果将本身正作的《夏季桃亭》与之相较,无异于天壤之别也。
云泥,高不成攀矣!
伸展着肩漫眼四掠,微雨后的画园格外幽清。劈面的长廊中穿越着一群女婢,正将怀中纸卷一一挂于迎阳两面。红日透映,模糊可见是画。
桥然转过廊角,接过女婢递来的丝帕,边抹汗边笑道:“小妹,瞻箦、茂荫皆随我而至,将在我们园子盘恒几日。近些日子,小妹身子可好?”
三人并排而行,沿着青石路周游而过,桥然边走边先容着四园之景。
祖盛抬目打量,但见白墙连缀作围一望而无边,边角竟是朱红作镶,而庄门更是纯红;其虽早有所备,仍被此豪华气象惊怔,嘴巴张得老迈。半晌,渍渍叹道:“玉鞠,庄园真……真……真雅浚也,恰如其人矣!”
“甚好!”
“咻儿!”
刘浓笑道:“歇着吧,晚些我若练字,会叫你!”
晒画?
落日柔嫩。
“小娘子,大郎君返来了!”
……
青鸟颀长双足在技头一颠,身子如墨团骤展,拍过柳梢直窜而下,将近廊中时挥翅渐慢,悄悄摸索,随后转动着小黑豆,轻临白晰如玉的手掌。
“茂荫过赞矣!”
两侧桂花悄悄开,半边夏风暖暖醉。三个少年郎君踩着木屐,挥着宽袖,意气风发、神态洋洋。身后则跟着一窜牛车,三五婢,十余侍从。
当此时,天上月魅,地下人醉。
桥然接咏:“彼黍离离,彼稷之穗……悠悠彼苍,汝与我哉!”
祖盛恹恹不振地问道:“玉鞠,另有多久到啊?”
刘浓回过神来,瞅一眼祖盛,再看一眼浅笑的桥然,双手按膝,摇着头缓缓直身。此局祖盛必败,只是其向来棋锋坚固,不杀至山净水明时,断不肯等闲认输。料来,终究投子尚得半个时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