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后冷冷地截断她的话:“倘若向氏平安产子,尔当合族祸临矣!”
她身穿软滑精彩的刺绣绸衣,容光素净,悄悄地躺在椒室当中。抬眼望去,有夜明珠照明、犀角挂壁,床上有齐纨为帐、鲁缟为被、黄金为钩……一丝丝暗香从香炉中冒出回旋而上,敞亮暖和的室内泛着丝绸和黄金的幽光,仿佛最华丽的梦境。这本是个极其温馨的地点,但是自踏入椒室的时候,那种惶惑不安的感受就始终覆盖于她的心中,
绿叶兮素华,芳菲菲兮袭予。
正祷告时,俄然阁房里向氏一声极长的凄厉叫声传出。
天井中,戴着面具的女巫转圈腾跃吟唱,向着传说中主管子嗣、驱除邪魔的女神少司命祈求保佑,让产妇安产,让婴儿顺利出世:
“你说甚么――”这一声并非出自楚王商之口,而是发自王后的尖叫:“到底是公子,还是公主?”
向氏怔住了,嘴唇赤色一下子褪得干清干净,好一会儿才道:“但是,妾身委实惊骇……”说到这里,已经是声作哽咽。
向氏低头:“妾身不敢,倘若当真是生出公子,那也是由夫人抚养,妾不敢期望!”
王后神采顿时乌黑,心头只要一个动机凄厉地盘旋:“到底还是让她生出来了,到底还是让她生出来了……”
但是谁也没想到,这个不起眼的媵从有身,却俄然变成一场惊天动地的大事情。几近是莫名其妙接到动静的莒姬,赶紧赶到椒室,去看望更加晕头转向的向氏。
莒姬数年不孕,只得想方设法,借楚王商常到临幸,趁着他兴趣高时,将身边媵从间或保举给楚王商侍寝,公然不久以后,媵从向氏就怀了孕。
自此向氏安胎,莒姬每日等待,除了待楚王商下朝以后去奉养以外,便是长驻椒室,细心照顾,竟使得王后派来的人,一时不得动手。
“不成能!”楚王商的吼怒声几可惊天动地,他大手一伸亲身解开襁褓,一个粉红色的肉团哭得声嘶力竭,拎起小肉团的一条腿一看,楚王商的神采也白了,随便将手中这一团软糯往女医挚怀中一丢,一脚踏得庑廊的木板几近都断了,女医挚只听得他垂垂远去的吼怒:“将唐昧抓起来,筹办镬鼎,寡人要烹了他――”
女医挚再也撑不住跪姿,伏倒在地,浑身颤栗不已,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似地呼吸困难,顿时喘不过气来,只感觉面前一片恍惚,面前崇高的美妇人,好似化身旱魃山魈般可骇……
[注3] 楚国宫殿多以“台”为名。可考据楚王主宫为章华台,其他如云梦台、豫章台、匏居台、渐台、层台等均为楚国旧宫殿之名。
而此时王后却顾不得看她的神采,只死死地盯着她手中抱着的襁褓中那一团哭泣不止的婴儿。倘若眼睛能够喷得出火来,她现在眼中的火足以活活将女医挚和这个婴儿烧死千回,倘若眼睛里能够射出箭来,那么她眼睛盯着的人早已经被射透千箭万箭。
(本章完)
向氏昂首看着莒姬,嚅嚅地叫了一声:“阿姊――”
此时王后心如油煎。阿谁该死的女医挚,竟敢违她之命,迟延到现在还没有动手。她已经派人催过数次,女医挚只推说现在向氏身边,莒姬防备甚严,且女御奚人环抱,便是食品药材,也都有专门的烹人食医掌管,实在不得动手。唯有惠分娩之时,诸事混乱才好动手。
“竦长剑兮拥幼艾,荪独宜兮为民正……”
世事如轮转,至现在楚国势大,曾经灭了别人之国的莒国,也一样被楚国所灭。莒国的王室举族迁入楚国的都城郢都,而向族和其他一些小族,也作为莒族的从属品一起迁入郢都。莒国公主成为了楚王商的姬妾,带着数名陪嫁的媵从入宫,此中就包含向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