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绮节乖乖应了,李乙仍不放心,叮咛道:“三娘在家帮着你婶婶照看两个mm,等爹返来,给你买几只骑老虎的兔儿爷。“
吃过饭,李乙领着李子恒出门。父子俩都换了身不常穿的八成新合青色松江粗布直身,李乙头戴*帽,李子恒内里穿一件豆青绒棉褂子,一人骑一头毛驴,晃闲逛悠离了李家村。
他只着一身陈旧僧衣,衣袖缘角全都起了毛边,草鞋上缠了很多疙瘩,一看就是破了再补,补了又接上的,如许一个挨家挨户上门乞食吃的小沙弥,本来应当狼狈不堪,可他通身高低,不见一丝落魄,反而自有一种精华内敛的清疏孤傲,让人不敢骄易。
李绮节吃火腿肉有些吃伤了,西瓜冰镇爽甜,恰好解腻,临睡前不谨慎多吃了几瓣西瓜。到了早晨,不免腹中捣蛋,几次起夜,一整夜都睡得不结壮。
那人身量薄弱,头上戴一顶乌黑斗笠,着一身缁色短打僧衣,脚上一双蒲草制成的草鞋,仿佛是个沙弥的打扮。
周氏让刘婆子剖开一只黑皮大西瓜,分一半放在篮子中,再把篮子吊在后院的水井里,这是留给李大伯明天吃的。剩下一半西瓜让李绮节和李昭节、李九冬三姐妹分了,周氏本身不吃——她嫌西瓜有腥气。
李大伯和李乙兄弟俩一面饮着自家酒坊酿制的桂花酒,一面筹议去孟家提亲的事件。
从李家村往南走四十里山路,到了樟乐山脚下,再坐渡船过河,接着走上二十里路,就能到李氏宗族地点的樟乐乡。
宝珠悄悄松了口气,虽说三娘女扮男装跑出去看热烈也不是一两回了,可明眼人只要细心看两眼就能看出她是个女娘,镇上的中秋集会人潮澎湃,甚么三教九流都有,又是夜里,黑灯瞎火的,委实不是个好去处!
宝珠看她加了件松花绿对襟梭布夹袄,犹不放心,又让她在外头添了件竹根青棉绸小褂子,才放她出门。
李绮节顺手撇下一朵红黄异化的美人蕉花朵,簪在宝珠的衣衿前:“你放心,我不会溜去镇上。“
李绮节系上布扣子,出得房门,劈面看到院里土润苔青,桂树的叶片闪闪发亮,像是被谁擦洗过——本来昨夜落了一场雨,怪不得会这么冷。
刘婆子只和沙弥说了几句话,便放下柴火,转头往灶房的方向走,俄而端着一只粗瓷大碗出来,碗里盛着堆得冒尖的剩饭菜。
李绮节啃掉月饼皮,把馅里的青丝玫瑰一根一根挑出来,伶仃盛在一只黄地红彩雀鸟纹碟子里。五仁月饼的馅猜中,干硬发苦的花生,碜牙的芝麻酥糖,莫名其妙的果肉蜜饯,那都不是事儿,唯有青丝玫瑰,她实在吃不下!
西瓜传闻是从南直隶姑苏府引来的驰名瓜种,一只要价五百钱,比浅显西瓜贵四倍,瓜皮极薄,瓤肉又脆又沙。
她把手伸到雕栏外,掌心微觉湿凉,天空中仍然飘零着蛛网似的精密雨丝,内心不由悄悄道:也不知阿爷李乙和大哥李子恒明天出门时带的铺盖够不敷和缓。
李乙点点头,摸摸李绮节的脑袋瓜子,手中的鞭子落在毛驴背上,得得几声,毛驴驮着两父子和布匹礼品,踏出李家大门。
李家不讲究端方,用饭时房里没有丫头婆子服侍,都是自家人。周氏四下里看了一圈,猜想李昭节和李九冬年纪还小,两个小人儿应当听不懂大人的话,说话便没有顾忌,直接道:“趁着好日子,早些把婚事定下来,年底我们家就能办丧事了。“
进宝一抹嘴巴,憨憨一笑。
因着大郎李子恒的婚事,李家的中秋团聚饭吃得有些对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