仿佛一株冒着酷寒单独绽放的红梅,即便在风雪中寥完工泥,也是一身傲骨。
等攒了一大碟,就往进宝跟前一递,进宝端着碟子,呼噜几口吃完。
李子恒嘿嘿一笑,埋头直往嘴里扒饭。
刘婆子只和沙弥说了几句话,便放下柴火,转头往灶房的方向走,俄而端着一只粗瓷大碗出来,碗里盛着堆得冒尖的剩饭菜。
李绮节不由一怔:如许出众的边幅和蔼度,委实不像个荒村野庙的削发人。
夜里,各家都点起火把,在院中弄月。
宝珠手持烛台,站在木格窗下,侧耳谛听半晌,窗上糊了精密的棉纸,夜风把朱娘子的声音从院墙外吹进李宅,人声恍惚,仿佛隔了半里远,听不大清楚,她留意听了半晌,摇了点头:“没闻声朱家几个小娘子的声音。“
梳洗过后,李绮节去正房和周氏说了会子闲话,想看李乙能不能赶在早餐前回家,因而撑了把油纸伞,一径走到院门前来。
李绮节打了个喷嚏,忙不迭躲进被子里,暖了半天,还想睡个回笼觉,何如宝珠在一旁连连催促,只得依依不舍地告别被窝,下床梳洗。
宝珠悄悄松了口气,虽说三娘女扮男装跑出去看热烈也不是一两回了,可明眼人只要细心看两眼就能看出她是个女娘,镇上的中秋集会人潮澎湃,甚么三教九流都有,又是夜里,黑灯瞎火的,委实不是个好去处!
事出变态必有妖。
宝珠提着一只铜壶进门,看李绮节坐在床栏边瑟瑟颤栗,赶紧道:“三娘快添衣裳,细心别冻着了。“
北边州县府城过中秋有给家中孩童买兔儿爷的风俗,瑶江县的货栈里也有卖的。那些兔儿爷都是用泥塑的,描金彩漆,小巧精美,有的敬爱小巧,有的威风凛冽,有的沉寂风雅,种类繁多,活矫捷现,很受县里小孩子的欢迎。
隔得太远,看不出小沙弥的样貌如何,但一把子清澈的嗓音,实在好听,又清又亮,乍听之下只觉铿锵入耳,有如金石相击,谛听之下,又觉轻和委宛,似在耳边低语。
毛驴上还驼了几大篓鲜果、米酿、活鱼、鸡鸭之类的各色土产,并松江府松罗、杭州府杭罗、应天府宁绸各一匹,父子俩这是要去拜见李氏宗族的嫡支长辈,但愿他们能出面代李子恒向孟家求亲。李家和嫡支固然没有血缘干系,但同是李姓,李乙备下丰富的礼品,寒舍脸皮去求,宗族那边不会回绝拉拢一桩好姻缘。
李乙走之前,和李绮节交代,算着路程,他和李子恒大抵要在樟乐乡借宿一晚,让李绮节不要随便出门。
李绮节正盯着小沙弥清癯的背影入迷,俄然闻声身后一阵短促的脚步声,宝鹊啪嗒啪嗒跑到门前:“小徒弟且慢些!我家太太请小徒弟出去躲躲雨。“
他只着一身陈旧僧衣,衣袖缘角全都起了毛边,草鞋上缠了很多疙瘩,一看就是破了再补,补了又接上的,如许一个挨家挨户上门乞食吃的小沙弥,本来应当狼狈不堪,可他通身高低,不见一丝落魄,反而自有一种精华内敛的清疏孤傲,让人不敢骄易。
李氏宗族合族而居,竹山后背有座临河的山谷,沿河住的都是李姓人家,传闻他们往上数三代,祖父辈都是堂兄弟,几近家家都连着亲。李家村的村民曾想搬家到李氏祖宅的四周去,因为不属于同一个分支,没有血缘干系,被李氏宗族决然反对。
李绮节说到做到,一个下午都在房中陪李昭节和李九冬玩双陆棋:既然大师都不想让她去镇上,那她就不去好了。那种因为统统人都禁止,反而更加猎奇,非要闹着去的套路,分歧适她——她此人比较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