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李家村往南走四十里山路,到了樟乐山脚下,再坐渡船过河,接着走上二十里路,就能到李氏宗族地点的樟乐乡。
李氏宗族合族而居,竹山后背有座临河的山谷,沿河住的都是李姓人家,传闻他们往上数三代,祖父辈都是堂兄弟,几近家家都连着亲。李家村的村民曾想搬家到李氏祖宅的四周去,因为不属于同一个分支,没有血缘干系,被李氏宗族决然反对。
仿佛一株冒着酷寒单独绽放的红梅,即便在风雪中寥完工泥,也是一身傲骨。
周氏让刘婆子剖开一只黑皮大西瓜,分一半放在篮子中,再把篮子吊在后院的水井里,这是留给李大伯明天吃的。剩下一半西瓜让李绮节和李昭节、李九冬三姐妹分了,周氏本身不吃——她嫌西瓜有腥气。
黑夜沉寂似水波,当空一轮明月,撒下如银光辉,风骤起,吹得枝叶树梢飒飒作响,夜色便像水纹普通潺潺流淌。
她按捺住在心底翻滚的迷惑,笑呵呵道:“我都听阿爷的,夜里我和婶婶一起弄月吃月饼,哪儿也不去。“
李绮节背着双手,慢悠悠晃进里院,宝珠忧心忡忡,偷偷瞟了她一眼。
那人身量薄弱,头上戴一顶乌黑斗笠,着一身缁色短打僧衣,脚上一双蒲草制成的草鞋,仿佛是个沙弥的打扮。
李绮节不由一怔:如许出众的边幅和蔼度,委实不像个荒村野庙的削发人。
因着大郎李子恒的婚事,李家的中秋团聚饭吃得有些对付。
李子恒看李绮节仿佛对兔儿爷兴趣不大,在一旁打单她道:“中秋镇上要连唱几晚的夜戏,那边人多,拍花子的也多,你老诚恳实待在家里,可别偷偷跑到镇上耍,免得拍花子的把你哄走了!瑶江连着大江,拍花子的坐船下了大江,就像老鼠钻进鼠窝里,就是报官也找不着!“
周氏更忙,既要给丈夫和小叔斟酒;还得给李子恒、李绮节兄妹俩挟菜;又要看着李昭节和李九冬喝排骨藕汤——怕姐妹俩被滚烫的汤水烫着;同时还得竖着耳朵听李大伯的安排,指出此中的弊端;并且时不时张口弥补一两句;期间她本身也吃了两碗米饭、一盅银耳红枣羹……
宝珠看她加了件松花绿对襟梭布夹袄,犹不放心,又让她在外头添了件竹根青棉绸小褂子,才放她出门。
微微细雨中,小沙弥眼眸低垂,跟着刘婆子走到屋檐底下,不肯再往里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