镇上沿河的处所临着渡口,渡口来往船只极多,船工海员和力夫都是靠力量用饭的,身边没有妇人筹划家业,钱钞来得快,花得也快。镇上垂垂鼓起一种专门靠服侍来往船工用饭的买卖行当――花娘。
李绮节粲然一笑,灯火扑朔迷离,摇摆的烛光下她的笑容也有点古怪:“明天我要去胭脂街走一趟!“
周氏四下里扫了一眼,没看到李绮节的身影,松了口气:“你去灶房帮刘婆子呲鱼,鱼泡洗洁净留着。方才你闻声的话,一个字都不准对三娘讲!“
宝珠摇点头,用心道:“我才从内里出去,没瞥见三蜜斯。“
洗漱过后,李绮节披着一件沉香色棉绸对襟薄夹袄,坐在架子床栏边上,等宝珠把汤婆子罩在被子里,赶紧把冰冷的脚丫子伸出来,舒畅地直感喟,懒懒道:“把我那套直身衣裳清算出来,明早我要穿的。“
这门工夫没有功法心诀,端赖天禀和见地,修炼起来不轻易,要价也格外高。为了撬开曹氏的嘴巴,李绮节足足花了三百个大钱哩!
李绮节拍拍宝珠的手,安抚她道:“家里人来人往的,连阿谁不相干的孟四哥都在向我套话,婶婶如何会晓得必然是你漏的口风呢?“
曹氏和刘婆子上前,抱起两姐妹,送二人回房,世人各自回房歇下。
李绮节淡淡一笑,没说话。
宝珠收走面盆架上的铜盆,把李绮节脱下的外套搭在雕镂喜鹊红梅屏风上,手上的行动一顿:“三娘要出门?“
快撤席时,周氏像是俄然想起来一事,笑着向李大伯道:“杨家送来的鱼一时半会儿吃不完,正合适捕鱼糕。“
宝珠赶紧点头不迭:“太太放心,我晓得轻重。“
宝珠当即变色:“三娘!“
白日落了几点雨丝,有些阴沉,夜里的月色倒是极好,又清又亮。桂花树的叶片镀了层银边,在静夜中披收回淡淡的幽光,不必点灯笼,就能看清回房的路。
直身是男装,李绮节只要去镇上才会着男装打扮。
李绮节下午已经悄悄从曹氏那边探听到,杨天保就是和胭脂街的此中一个花娘私奔的。
到了夜里,老百姓们酣然入眠,花娘们开端迎来送往。她们梳起高髻,穿上光鲜衣裳,在脸上抹一层厚厚的铅粉胭脂,一张张粉脸涂得艳红乌黑,敞开衣衿,暴露半截乌黑酥胸,翻开楼上的轩窗,和漂流在江上的海员船工们调笑。
宝珠悄悄抹了把汗,一径出了正院,找到躲在隔壁院墙下的李绮节,抱怨道:“三娘好狠的心,把我一小我丢在里头!“
李绮节笑了笑,拿着一柄棕榈叶制成的葵扇,给宝珠扇风:“宝珠姐姐,委曲你了,我那糖果匣子里有半匣子梅菜肉馅的金华酥饼,全给你当点心,请你消消气。“
杨天保的一名同窗早就敬慕顾乳母的干女儿们,死力撺掇杨天保陪他去胭脂街见地见地,杨天保推却不过,只得去了。
李绮节脸上不动声色,接过宝珠递到肘边的一盏泡橘茶,送到周氏跟前:“婶婶吃茶。“
李大伯端着一盅滚茶,嘟着嘴唇,胡子尖微微翘起,正缓缓吹去环绕在茶碗上的热气:“啊?喔,全听夫人安排。“
夜色渐深,李昭节和李九冬不知不觉打起打盹,小脑袋瓜子一点一点,差点跌到圆桌子底下去。周氏不由笑道:“瞧她俩打盹直滴的,带她们回房困觉去吧。“
周氏看李绮节仿佛真的对杨天保的事不知情,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,接过茶碗,浅抿一口。
宝珠哼了一声,抢过葵扇,把青绿色的棕叶摇得噼里啪啦响,“蜜斯闻声太太的话了?您千万别在太太面前暴露形迹,不然我又得挨骂!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