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绮节按住五娘子枯瘦的双手:“大娘胡涂,这铜钱本来是要送给孟四哥的,孟四哥不肯收,还不是因为晓得我们会转送到乡间去。“
火盆里的炭火烧得正旺,柴炭燃烧间,收回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响,木架四周摆了一圈的烤栗子。宝珠手上拿着一把剪子,把每一枚栗子剪开一个小口,再用火钳夹着放到炭火里去烤。她手脚利落,能在栗子烤熟时缓慢拣出滚热的栗子。李绮节本身烤,不是烤得半生不熟,就是把栗子烧得焦糊,再要么就是炸得噼里啪啦响。闹出很多动静,就是没见着一颗熟栗子。
五娘子底子听不出来任何话:“我不能收,大郎,听大娘的话,好好收归去,不然大娘每天上门来,直到你肯收为止。“
宝珠没法,只得端了把凳子,放在桂花树底下,让五娘子坐在凳子上吃鸡蛋茶。
五娘子有些忐忑,站在李家院子里,说甚么都不肯再往里走了,她头上戴了包头,不止包住头发,连半边脸颊也笼住了,她不开口,街巷里的人还真认不出她。可她还是提心吊胆,说话时总捏着嗓子,恐怕间壁两旁人家闻声她的声音。
李绮节白了李子恒一眼:“那要放到炉灰里烘上几个时候才气熟透,火盆的炉灰太薄,烤不熟的。“
他是来借辰粉的。
五娘子看着茶碗里的两对荷包蛋,叹了口气,眼圈微微有些发红。
孟娘子在丈夫跟前得了一个“小肚鸡肠“的骂名,女儿又胳膊肘往外拐,急怒攻心,已经好久没在李绮节身上使心眼了。
李绮节挽起袖子,从罗柜抽屉里翻出一锭二两三分的银块,掷到李子恒面前:“这是给孟四哥的润笔费。“
宝珠感喟了一会儿,烤栗子的速率都慢了很多。
李绮节叹口气,孟五叔和五娘子含辛茹苦把孟云晖养到十几岁,甘愿本身饿肚子,也从不让孟云晖受一点委曲。现在独一一个读书认字的儿子被族人强行过继到孟举人名下,他们伉俪成了不相干的“伯伯“和“大娘“,无异于挖去老伉俪心口最软的一块血肉,精气神都没了,病痛自但是然就跟着找上门了。
李绮节挑眉,眼波流转,看孟云晖的神情,这个好多了,如何听如何言不由衷。
五娘子行动一顿,眼里现出几点泪光:“他……他现在是举人老爷的公子,今后,和我这个败落户不相干呐……“
宝珠吓了一跳,仓促打量五娘子一眼,愣了半晌,“官人出门去了,大郎和三娘都在家呢。“
李子恒神采一黑:他正想让进宝跑一趟,好去球场练球呐!不过三娘既然亲**待了,他再不舍,也只能忍痛割爱,亲身去孟家送钱。
她试过用火盆烤红苕,成果无一不是外皮已经烧成柴炭,而内里的苕肉还是脆生生的。
五娘子笑了笑,畴前她最为利落,说话嗓门大,态度落落风雅,现在神采间却总有一股畏畏缩缩的神态,说话的声音也低了很多:“我屋里人明天挖了些野藕,别看它模样丑,煨汤可香了。另有几样新奇菜蔬,家里堆得吃不完,算是给大郎和三娘添个菜。“
李子恒大叹可惜,蹲在火盆中间,伸出巴掌取暖。
很快就要到孟举人回家用饭的时候,五娘子不敢多担搁,哭了一会子,清算好箩筐扁担,担着一大担行李,轻手重脚分开葫芦巷。
她背上压着一根扁担,挑着两只大箩筐,一筐是色彩暗沉、只要手腕粗细的野藕,一筐是地里才摘的瓜菜,水灵灵的,萝卜上还转动着亮晶晶的水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