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娘子看着茶碗里的两对荷包蛋,叹了口气,眼圈微微有些发红。
她背上压着一根扁担,挑着两只大箩筐,一筐是色彩暗沉、只要手腕粗细的野藕,一筐是地里才摘的瓜菜,水灵灵的,萝卜上还转动着亮晶晶的水珠。
宝珠一顿脚,跑回李绮节房里,揭开折枝莲斑纹状盒,谨慎翼翼舀了两勺辰粉,用细纸包了,噔噔蹬跑下楼。
五娘子有些忐忑,站在李家院子里,说甚么都不肯再往里走了,她头上戴了包头,不止包住头发,连半边脸颊也笼住了,她不开口,街巷里的人还真认不出她。可她还是提心吊胆,说话时总捏着嗓子,恐怕间壁两旁人家闻声她的声音。
如此交来回回,孟娘子气得跳脚,又无计可施,还被孟举人劈脸盖脸骂了一场,诚恳了很多。
李绮节白了李子恒一眼:“那要放到炉灰里烘上几个时候才气熟透,火盆的炉灰太薄,烤不熟的。“
等孟家丫头再上门,李绮节没让宝珠直接回绝,孟娘子要借桃花粉,她让宝珠给一点品格下乘的豆粉,孟娘子要借梳头的家伙事,她让宝珠把李子恒的木梳拿出去,孟娘子要借一盅上好的桂花酒待客,她让宝珠把刻有李家印记的白瓷酒壶送到孟家的饭桌上去,当着孟举人的面给客人斟酒。孟家的丫头第四次上门,宝珠直接把丫头带到间壁另一户人家:“大娘,孟娘子找我家借半斤糯米,我家没有了,想问问你们家另有糯米没?“
宝珠在一旁磨墨,见李绮节清算好,放下墨锭, 接过拜帖,在上面夹了一张红签纸, 然后放到红木多宝格的最上面一层。
很快就要到孟举人回家用饭的时候,五娘子不敢多担搁,哭了一会子,清算好箩筐扁担,担着一大担行李,轻手重脚分开葫芦巷。
李绮节揉碎一颗滚烫的栗子,吹去碎壳浮沫,没说话。
李绮节俄然想起一事,“孟姐姐的身子好些了没有?“
孟云晖愣了一下,轻咳两声,“她好多了。“
宝珠不肯放人:“大老远的,一起背了这么沉的东西来家,哪能不吃杯茶就走,官人返来晓得,必定会骂我不知礼数,日头还早着呢!“
孟云晖接了纸包,揣在袖子里的暗兜中,抖抖手上的木盆:“这是乡间送来的毛栗子,剥了生吃、炖汤、熬腌菜都使得。“
气候愈来愈冷,宝珠这天忙着做腌菜,忘了灌汤婆子,被窝里冷冰冰的,李绮节耐不住,坐在脚踏上烤火,想等被窝烘热了再睡。
宝珠没法,只得端了把凳子,放在桂花树底下,让五娘子坐在凳子上吃鸡蛋茶。
孟娘子的算盘打得夺目,找其他街坊邻居借东西,向来有借有还,但找李绮节借东西,则向来不还,普通都是拿一匣子云片糕或者其他干果替代。她借的东西琐细,铅粉、胭脂、画眉墨、面脂、毛刷、桂花油,都是一点点分量,说不清朝价的东西,还的则是便宜的糕点果子,一大盒送到李家,意义明白清楚:借你们家三蜜斯一点点小物件,还返来一大盒果子,占便宜的是你们李家!
杨天佑提早回瑶江县,不久杨县令就带着杨天娇和孟春芳、孟云皓坐船回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