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等虽为门中末流，却皆于危难之时任凭临松君调遣！僭越之过，该受同罚。特请至公子持鞭，一视同仁！”
黎嵘俄然跪地，他重重磕了几个头，说:“父亲开恩！他虽……虽如此，倒是诚恳为九天门着想。现在门下一举一动皆备受谛视，陶弟犯了错，净霖即便手腕狠厉了些，却不是无缘无端。”
黎嵘顷刻回身, 他在雨中双目赤红，强忍着说:“自家兄弟，你怎下得去手！”
“他何至于走到明天这个境地。”净霖说, “莫非不是次次都有父亲庇护的原因。你将他打得遍体鳞伤, 莫非不是为了安抚琳琅的权宜之计。他若回得来, 他便不会死。”
“我本日真是开了眼！”檐下一人说，“皆是兄弟，你便如许昧着知己要保净霖！那陶弟算甚么？他再不济，也是父亲的儿子！净霖好大的胆，说杀便杀了，他那里还将父亲放在眼里！莫非今后我们都要任凭净霖的调派吗？父亲还尚在呢！”
“开口！”黎嵘半回身，“本日就事论事，何至于如许夹枪带棒！净霖向来慎重，虽有小缺，却无大瑕。他也是父亲手把手带出来的，他甚么心机，父亲不明白么？用得着你们这般落井下石！”
“你当真是……”净霖身前的人惶恐退后，“你当真是天底下最铁石心肠的人！你怎敢如许说？你怎敢……”
“你好狠的心！”
千钧一发之时，铜门倏忽大开。雨间屋舍似都蒙了层灰，檐下站着诸位兄弟，他们一齐望来，无人发声。院中门窗大开，九天君独坐椅间，新拆的白灯笼重新挑起，惨白的芒投在九天君的脸上，映出深深的悲切。
九天君闻声了望，掌中茶盏端着不动。
黎嵘声渐哽咽, 他俄然转过身去，背着净霖，过了半晌, 才说:“他罪虽当诛，却该交给父亲措置。你即使有各式不耻，也不该如许。”
下边不知是谁先跪了下去，跟着趴倒了一片。云生回顾，见白袍迤逦铺在场间、阶上，固然无人开口讨情，却另有一番气势。
净霖银冠除却, 乌发披垂。他除了腰侧佩带的陶致短剑, 再无兵刃, 就是咽泉也归收于黎嵘手中。闻声点头, 表示本身晓得了。
潇潇暮雨，秋意将逝。黎嵘出院前立了半个时候，终究通红着眼眶，嘶哑地叮嘱净霖:“待会儿面见父亲, 你要摘冠下跪。”
黎嵘冷不丁地问:“你知错么？”
檐下世人一齐跪倒，瞬息间院内鸦雀无声。九天君胸口起伏，他撑着桌踉跄半步，难以矜持地重拍着桌面。
净霖心如沉石，他料得父亲珍惜陶致，非论陶致做何罪过，在家里，他便是不谙世事的小儿子，不能算作正道，也天然不会遭到惩罚。九天君宠嬖陶致如此，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。
“我敢。”净霖骤地转过目光，他撑地而起，在夜雨中似如绝壁峭壁间的挺松。他言辞锋利，“陶致奸杀人女，强取豪夺，居北数月百姓苦不堪言！身为守将，盗取奉银，偷减工料，大难当头弃人而逃！我杀他，我何错之有？这等背信弃义、祸乱一方的卑鄙之徒死不敷惜！来日凡是沦入此道当中的兄弟，非论亲疏，我净霖皆会拔剑相向，毫不姑息。”
不久之前，也是鸣金台，他仿佛还能瞥见另一小我的大笑的身影。冷雨涤净余温，净霖浑身冰冷，他胸口的气吞咽不下，竟在着熟谙的夜雨中生出一股陌生的委曲。
净霖闭眸不该，黎嵘劈手一鞭，那背上薄衣顿时抽裂，血痕顿显。净霖喉间咽声，动也不动。黎嵘鞭鞭见血，部下不留半分情面，数十鞭后已经抽得净霖背部血肉恍惚。大雨冲刷，将血淋到净霖膝下淌开。他额前掩着湿发，硬是一声不吭。鞭子抽着皮肉，连雨声都被盖了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