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是忘了,而是统统的能够都尝试过了,终究也只是不留遗憾,实在甚么都没有获得。
苏子澈垂下眼,如果放在平常,董良用这话激他,他定然立时大怒,但是现在,他甚么都不想说,甚么都不想做。
帐中沉寂下来,很久都无人出声,内里巡查兵的脚步声清楚地传入耳中,不知过了多久,苏子澈裹紧了身上的狐裘,声似感喟:“我睡不着,也不敢睡,我只要一闭上眼,满天下都是他。”
董良在他身前半跪下来,凝睇着他的眼睛,轻声道:“此次南征,你表情一向不太好,固然不管是行军还是练习,或是参议战术,你都极其用心,但是这类用心,却与你征讨北黎时的用心全然分歧。郎君,你是全军主帅,负担着江山社稷的安危,如果你生出不肯交战的设法,那将士们即便再如何英勇,都难以制敌取胜。岭南道自太宗以来一向相安无事,如果就义在今上手里,难道可惜?”
苏子澈望着他的眼睛,似承诺般当真隧道:“只此一次,今后都不会了。”
他解开狐裘,果如其所言普通,将整坛烈酒一气饮尽,空肚喝酒本就易醉,他又喝得急了,清冽的酒水顺着嘴角流入衣衿当中,让衣衫也染上了酒香。放下酒坛时,他又想起方才董良说的话,六合广漠,来日方长。
中军大营里那一盏孤灯直到半夜也还亮着,适逢董良值夜,他望着帅帐里微小的光芒,在帐外盘桓了好久,终究忍不住悄悄出去。苏子澈仍倚在榻上,手里执一卷书册,半张脸都缩在狐裘黑亮的外相里,暴露一双吵嘴清楚的眼睛。
苏子澈仿佛摇了点头,声音闷闷隧道:“没事。”
“我恨他,恨他们,且不筹算谅解。”苏子澈干脆持续说了下去,“此次平叛,我底子没筹算满身而退,与其班师后回到长安看他们耳鬓厮磨,我甘愿战死疆场,起码还能赚得青史上的一笔忠勇……”
“你看错了!”苏子澈转过甚来,低垂着视野,声音是决计压出的凶暴,“滚出去!”他眼里的水光,董良看得清楚,几次欲言又止,毕竟不忍心再说甚么,他晓得面前少年不想让别人看到他脆弱的模样,可在这个时候留他一小我冷静舔伤,董良自知做不到:“是我看错了,我不说了。但是麟儿,你表情不好,我瞧着也难过,我虽鄙人,却也想为你分担一二。今晚是我值夜,我哪也不去,就守在这里,你如果想说,我便洗耳恭听,你如果当真不肯再提,就好生歇息,将这事临时放下,不要一向去想他,好不好?”
苏子澈沉默不语,不知董良是不是在说他与天子之间的事,这是他想忘怀忘不了的痛苦,想割舍却割舍不掉的过往,他鼻头一酸,当即伸手去按灭灯芯,在暗中与疼痛乍然袭来的一瞬突然缩回击,泪水悄悄无声地落在衣衿上,刹时打湿了一片。
董良不附和地看着他,点头道:“你才说过本身不喝酒。”苏子澈道:“我不是借酒消愁,是想趁醉意好好睡一觉,不然明日定然精力不佳,你如果不肯去,我便叫别人去拿。”董知己里的确不肯,却也晓得拗不过他,便命卫士去拿酒,未几时酒水送到,董良并没有当即递给他,而是缓缓说道:“郎君可想好了,本日能妄图一夜安稳,却不是日日都能如此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