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指悄悄抚过一排排书脊,俄然一喜,找到本关于女子妆容的书。上头论述倒是浅近易懂,教女子如何上妆卸妆补妆、黛石有哪些色彩、眉色与口脂色彩该如何搭配,白日要尽显端庄,夜里妆容该略带娇媚。这倒奇了,绿莺向来寝息前就梳洗,夜里没带过妆睡去。她带了点猎奇,不知不觉竟看了大半,直到翻到末页,竟另有段底白,说前文的那几套妆法,哪些会更讨男人欢心,哪些会让男人龙精虎猛。看到这句,她顿觉绝望。觉得是个绝代才子所作绝学,引领女子民风,看来不过是个专爱钻女人堆整天到晚研讨女子胭脂的败类。
“听春巧说,你......还未娶妻......”这话她本不该问,既难堪又无情,更加失礼。可她不得不问,也不得不与他说清楚。只要一想到本身早已变心,他却还刚强地信守承诺,更筹算为了她一辈子不娶,她便羞惭得无以复加,深深感觉此时坐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,是那么得不幸。
“呵呵,今后教你识字不但得把意义奉告给你,还得奉告你该如何应用,褒的贬的你全胡用一通。”
绿莺啊了一声,那人本要作缉赔罪,听到她的声音,顿时身板生硬,喉头转动不断。待两人目光交代,他才扯了个比哭还丢脸的笑来,眼睛倒是熠熠生辉,明显是极欣喜的模样。他像被摄了魂似的,怔怔地望着她,哑着嗓子唤了一声:“......绿莺。”
旋木楼梯传来她的脚步声,吴清只盼着慢些,再慢些,即便不说甚么话,能与她在一幢屋子里共同呼吸,也是好的。直到听不见脚步声了,他像疯了似的,一下子冲到窗边,一把推开,北风中,只来得急瞥见她哈腰钻进小轿时的一截脊背。跟着肩舆远去,这一幕竟与影象中桐花冷巷的那幕重合――
他态度这般,绿莺如何能不明白,知他不爱听,可又有甚么体例。沉默半晌,感觉也没甚么再可说的,她起家告别。
吴清却不想谈这些:“他对你好么?”
绿莺也没抱多大但愿,谁知那人竟头也不抬,只轻飘飘说了句:“《天工开物》(五金篇),左手五排五行第七本。”
绿莺无法点头。春巧重视力却不在这咬文嚼字上头,她接着想了想,俄然话锋一转:“实在长相再好也没用,他还是不如老爷有本领。就跟我们女子似的,再美,也没个好出身首要。他来岁才七品,猴年马月才气赶上我们老爷。等他赶上老爷了,老爷早都不晓得升到几品了,永久都甩他一条街。”
绿莺摇点头,感喟一声:“我不怪,我如何会怪,是我负了你,该我说对不住你才是。”
有些高傲地对比完,春巧俄然又生了些可惜劲儿:“不过呢,这吴大人的性子,可比老爷好多啦。温温吞吞的,对姨娘也是暖和有加,哪像老爷,总跟个炮仗似的,说炸就炸。这不,一下子就把我们炸到南门啦,如果吴大人,总不会这么狠心的。”
绿莺感觉心伤酸的,像是掐碎了一整串未熟的青葡萄。她端起茶碗,热气蒸腾,茶香余韵,水顺着嘴唇流往喉管,最后津润到心肺。直到嘴巴里重新干枯,才朝他望去,像个老友般轻启唇瓣:“好几不见了,你......还好么?”说到底,不管难堪到如何程度,见到他,始终都是让她欢畅的。
馆子里人未几,二人的呈现没有引发甚么重视。夏季饮壶黑茶,最是驱寒保暖,橙黄敞亮的茶身,像块剔透光鲜的虎魄。入口咂舌间,便是回甘无穷,可吴清却如何品都是苦涩,这那里是黑茶,倒像是黄连泡的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