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了两口茶的工夫,素白腕子悄悄翻转,拈起那串挂满稀浆的糖葫芦,一把举高,猛地一下子往中间的铁皮案板摔去。
刘宋氏冷眼打量,乐意磕便磕罢,她当听响了。将脑门子磕青了也不怕,出嫁时门帘子梳得宽些便是了。
周旋了半晌,车轱轳话说了好几番,这猪妖愣是油盐不进,她早累了,心下腻烦不已,挑眉横声道:“我家这风景朱员外也瞧见了,统共就绿莺这一个丫环,我跟我儿子都用惯她了。这婚事没能够,朱员外还是请回罢。”
刘宋氏脸一白,惊在当场,瞧她眼底猩红,一步一步朝自个儿走来,仿佛催命阎罗普通,耳里亦仿佛想起了一轮丧钟。
绿莺捂着咕咕叫的肚子一起疾走,夙起时,太太只让她喝了一碗稀粥,连口馒头都没给她吃。饿了一整日,此时恰是头昏目炫。驴肉火烧的叫卖声响在耳畔,她忍不住偷瞄了一眼。
刘宋氏一身洗得发白的马面裙,隔着张掉漆的茶案,对身边摊在圈椅里的一坨肥肉推让道:“朱员外一表人才,甚么样的天姿国色娶不到?汴都城的女人有的是,哪个不比绿莺贤惠?”
中间卖豆腐的摊主愣愣地望着远去的娇俏背影,不是汴京女子的那种高挑纤细,倒是颇丰润。因生得美满了些,行走间便显得一扭一扭,煞是都雅。身边的妇人朝远处那人狠瞪了一眼,凑到自家男人跟前,不动声色问道:“美罢?”
“绿莺?”朱员外内心一喜,笑得见牙不见眼,舔了舔肥厚的唇开口唤道。
如脂小手拿起一只签子,上头已然穿满山查,个个圆头圆脑,红溜溜的饱实,惹人垂涎。将那签子大头朝下,斜着摆在锅沿,直到那糖油漫过最后一粒山查。
刘宋氏一瞧那银票正中斗大的字,好家伙,五十两啊!她顿时乐开了花,喜滋滋地伸手去接。
刘宋氏闲闲地抱着臂,一脸不觉得然,笑说道:“你就不能盼着本身一点好?非想那死不死的?”
烟花三月,草长莺飞,都城汴京有个最繁华的地儿,名唤东门大街。这东门大街亦的确名副实在,热烈得很,酒楼、戏楼、赌坊、绸庄,各色铺子琳琅,客人络绎不断,鼓噪声不竭。
将笑一收,板着脸道:“莫要异想天开了!你嫁畴昔,若真有个甚么三长两短,我这个主子不会忘了你,腐败时会给你点两柱香的。”
两文钱一串,统共卖了一百多串,绿莺欣喜地叹了口气,揉了揉酸累的胳膊,收了摊子。
绿莺心下羞愤,立在离他老远处,背过身不去瞧他。朱员外一挑眉,见她耳背泛红,只当她是羞怯,心道来日方长,朝刘宋氏道了句“待我选个良辰谷旦再来提亲。”便告了辞。
她吞了口唾沫,摸了摸胸前的荷包,咬着下唇垂下眼,走得更快了。
这话方一落下,便见他嘿嘿一笑,从怀里取出一张银票递给她。
刘宋氏只觉一股浊臭的口气劈面而来,扫了眼近在天涯的一口大黄牙,她不着陈迹地今后躲了躲。
待绿莺磕了斯须,眼冒金星、头昏欲呕时,她才抚掌大笑,嗤之以鼻道:“你是把自个儿适时媛蜜斯了?奴婢如牛马,你说的话就是狗屁。主子让你往东,你毫不能往西。主子让你嫁谁,哪有你挑的份儿?”
说完,她跪地磕开端来,那头磕得狠,砰砰作响,沉闷余音在屋里缭绕不断。
一众酒徒之意不在酒的人也忍不住猜想起来,这块冰花该是如何的嘎嘣脆、如何的甜丝丝?
顿了顿,转了转眸子,她一脸忿忿:“甚么肮脏手腕啊,都是坊间碎嘴的丫环婆子讹传,绿莺你莫听她们胡吣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