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嬷嬷察言观色,心内忍不住感喟。人间宝贝千千万,属金银最不值钱,且这小盆比巴掌大不了多少,金树更是跟个梨子普通娇小,这也忒寒伧了。这不是擎等着人家骂你冯府小家子气?想了想,委宛道:“太太,那掐丝珐琅烟杆定能对侯爷心机,不如......?”
宋嬷嬷回过神来,忙追了出去。
罢了,半辈子都是如许过的,早惯了。夹了一筷子菜,尝了尝还温着,她坐下吃了起来。
斯须,便听她尖声道:“金丝雀哔叽上月亦被老爷取了?”
迩来,他常夜不归宿,休假日也总往外头跑,想必就是寻那小丫环去了。她以往虽嫉,却也不将那卑贱人物当作回事。可谁知,这日子愈长,老爷对那丫环不但没厌,反而见得更勤,她内心便模糊生了些不安。
正惶惑时,府里仆妇下人的几句嘀咕被宋嬷嬷偷听了去,她这才晓得,自家老爷竟将那丫环从主家接了出来,还置了处外宅养在里头。
可惜他竟未恼,不但没数落她,还兀自吃的忒香,莫非是她还不敷慌乱?她知自个儿乃大师出身,仪态出众,一举一动皆是端庄矜贵。哎,她无法感喟,做个粗鄙女子竟这般难!可这般哪还能成事?
这要唤作小儿,湿了裤裆,可非得被旁的调皮蛋子笑骂一句“尿尿精尿了裤子嘞,羞羞羞!”
因而她碰倒茶盏,想着这下她定能得句“一家主母有失体统”了罢?!大功胜利正悄悄对劲,没想到竟让自家老爷湿了难堪地儿,不但未获得自个儿想要的那句,还被他赏了个“失心疯”!
冯元轻抬嘴角,似笑非笑地望着她,哼道:“大戏可算唱完了?”
冯佟氏有些悻悻,冯元瞥了她一眼,叹了口气,还是表态道:“是你杞人忧天了,我从未筹算接她进府,这事今后亦莫提了。”
“啪”,宋嬷嬷晓得她未活力,却还是往自个儿脸上一拍,嘴里告饶个不住:“老奴该死,太太恕罪。”
“老爷息怒,前一阵子上饶剿匪你去了那般久,迩来又常歇在外头,今儿可算是家来了。妾身亦是喜昏了头,昔日哪会这般失礼。”冯佟氏瘪瘪嘴,还是忍不住抱怨了两句。话掉队偷眼一瞄,见冯元底子不理睬自个儿,端的是一拳砸在了棉花上。愈想愈郁,腹里瞬时生起一团闷气。
她哀怨地瞧了一眼冯元,又往他腿上瞄了瞄,忽地有些面红耳热。
“六月二十二,便是头几日,老爷取走了玉红莲鱼花簪?”
冯佟氏回过神,赶紧抓着帕子伸手欲替他擦拭。
宋嬷嬷幸灾乐祸道:“可不是?作张作致的,还美其名曰是来给太太存候,呸!大晚间请哪门子安,胭脂抹的一尺厚,香粉子味儿传了十丈远。哼,打量能将老爷拉去她院里,哪成想老爷连理都未理,媚眼抛给了瞎子瞧!”
冯佟氏心口一堵,当她乐意么?
她将这话说得很有些忍辱负重的意义,冯元瞧她一脸惺惺作态,心内骂她醋缸。思及绿莺出身,他委宛道:“瞧你说的甚么话,她那出身,你唤她‘mm’可有*份。”
冯管家躬身应是。
将心神稳了稳,她深思着,固然这事没按着自个儿的情意走,可目标亦算成了大半,老爷也数落了她不是?她能往下接了啊!
瞧冯元不接话茬,冯佟氏细心打量了下他,面色没更阴沉,气味亦未更短促,这是没活力罢?
冯佟氏嘴角抽了抽,那但是前朝宫里流出来的物件啊。踌躇半晌,终究弃了那盆金树,寿礼定了个釉采方瓶,瓶肚儿瞄着松柏繁枝,寄意长命连绵。宋嬷嬷可算松了口气,这礼虽不冷傲,却也让人挑不出错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