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清欲言又止,话已到嘴边,想了想还是作罢。待放了榜再说罢,若落了第,男人汉大丈夫,今儿说得岂不成了废话?

现在可好了,女人总算不折腾了。可望着常常木呆呆摩挲着那山川画、日趋清减的女人,她又有些心疼和迷惑。

二人用过晚膳,冯元自是将她好一番搓揉,一夕风月情不止......

抚了抚脖颈,内心憋闷地要堵塞,她深喘口气,目光果断,铿声道:“他去参考乡试,我不能此时扰贰心智。不过你放心,我已然下了决计,待他返来,我就与他说个清楚明白,好叫他断念。”

绿莺抬手往脸上用力儿撇了一把,泪珠子被带走,眼睫只剩下孤零零破裂的光:“我会跟他说,我内心从未对他有过非分之想,从未想过,一个头发丝儿都未曾想过!他若不信,我就奉告他,我们一个天一个地,他凭甚么肖想我?他若仍不断念,我就跟他说家里给我订了亲,开春便成礼,这下他定会信了罢。”

斯须后,他将一双缝了大半的男袜抓在手里,笑问她:“忙着给爷缝这个?如何不缝双素白的,黑黝黝跟肥耗子似的。”

秋云见她笑不是笑、哭不是哭的模样,内心也跟着不好受:“长痛不如短痛,忍忍就畴昔了,如果让老爷晓得......”

恰是秋高气爽的时节,他却很有些伤感。脉脉凝睇着来送行的绿莺,替她将被风吹乱的鬓发掖到耳后,吴清密切地低下头,依依不舍交代道:“你要照顾好自个儿,晓得么?”

“这几日爷将来,你都做甚么了?”

眉头越皱越紧,他不悦地扫了眼绿莺:“小了不怪你,毕竟头回做。可为何不消绸缎,这甚么布啊?这么粗!穿上它脚后跟不得磨出大血泡来!”

接下来的日子,绿莺再未往吴家跑,秋云瞧在眼里,最是乐见其成。女人与吴公子的事只她晓得,头些日子日日提心吊胆,既怕女人和吴公子东窗事发没好了局,又怕老爷迁怒她们几个下人,苦衷重重的又没法与春巧几个说,差点憋成了汤婆子。

捂着被掌掴的脸,她不敢置信地望向冯元,嗫嚅道:“爷?”

提到冯元,绿莺眉头攒得死紧,吐出口郁气,扫了秋云一眼,安抚道:“你放心,平常跟去他家的那几个抬轿小厮我皆交代了,这事不会传到老爷耳的,连累不到你。”

但是......冯元翘腿坐在圈椅上,眉头纠结,掐着还差筒未缝好的系袜跟皂靴比量了下,奇道:“这袜如何紧了两圈?这套在脚上不得跟紧箍咒似的!”

她歪头望着秋云,嘻嘻傻笑:“他定会信的,不但信了,还会恨上我呢,呵呵......恨我好啊,我该恨!残花败柳罢了,不值得他倾慕相待,不值得他为了我断送大好出息,不值得、不值啊......”

“莫瞎扯!”吴清的心莫名慌了慌,手虚抵在她唇上,声音暖和,眼里却带着淡淡的责备:“甚么见不着,这般不吉利的话此后莫要再说!”

冯元一怔,此时秋夜的风正鼓鼓地吹,阖紧的窗扇模糊作响。

初到吴家时,那碗茶,那碗不因她是丫环便慢待的茶,她一向记得。

所幸冯元也只是随口一问,话掉队朝她招招手,她赶紧紧走几步,方一近前,便被他一把扯住坐于怀中。

绿莺怔怔望着那双棉布袜,腹诽道:绸袜如何能跟棉袜比?多走几步路、多下两回地,就能被大脚指头硬生生戳出个洞穴来,搓洗时一不留意使大力了都能揉成碎渣,还素白的?老百姓哪个能穿得了洗得起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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