忽见启春一手按胁,一手扶着宫人走了出去。她披垂着头发,面色惨白,双颊被泪水冲刷得几近透明,早已无今晨的雍容丽色。
银杏提着灯换了浓茶上来,迷惑道:“都如许晚了,中宫那边如何还没有动静?”
在存亡边沿,亦无忧无惧。
我嘲笑:“当然要奉告。”银杏不解,瑟瑟然不敢再问。我又道,“你先去唤小钱来,然后亲身去北宫,奉告小简,让他们早晨警省着些。”
我一哂:“谁说我要奉告他了?”
姜敏珍惊诧道:“莫非是火器所伤?可奴婢在内里并没有闻声声响。”
我走出寝殿,坐在凤座下首。姜敏珍命人奉茶,又唤了几个小内监在门首,恭恭敬敬道:“现在帝后重创,社稷垂死,还请贵妃娘娘做主。”
小钱道:“是小任派了一个孩子拿去的,话也是回给小任的,奴婢并没有露面,娘娘就放心好了。”
银杏为我草草绾了头发,我整一整衣衫,这才往东偏殿去看望高旸。白日里与我同榻而眠的男人,现在一只脚已踏入了鬼门关。我冷眼看着,心中甚觉可惜:华阳毕竟没有杀过人,动手还不敷果断,若换做刘钜,含光剑下岂有生还之理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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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叹道:“刘钜晓得我嫁了他,约莫心中不忍,所之前来示警。或者……让我预备好后事。”
血腥味沿着热力散开,化作一股奇特的香气。我掩口悄悄嗅着,活像一个嗜血的怪物。
银杏不解道:“既要……做这件大事,那钜哥哥送来这枚铜梭又是甚么意义?”
我笑道:“别怕。若华阳不来,最多空等一场,也没有甚么。”
我问道:“龙体如何?”
我不睬她,又往寝殿的纱橱中看望启春。启春亦昏倒不醒,肋下被划了长长一道伤口,皮肉翻起,暴露白森森的肋骨,形状甚是可怖。右手被利刃削去了三根手指,已被包扎安妥。女医正忙着止血,一面转头催热水与桑白皮线。
我一面跨入椒房殿,一面问道:“到底出甚么事了?皇上与皇后如何了?”
因而头发也顾不得绾,仓促裹了一件衣裳,便带着小钱、银杏与采衣,一径往守坤宫来。守坤宫灯火透明,宫人们将椒房殿围了个水泄不通。每小我的脸上都充满了不解、骇怪与惊骇。想是姜敏珍束缚得好,尚算温馨。
直到寅时,封羽、文泰来与李威三人方才进宫。待姜敏珍申明景象,屏退宫人,三人入东偏殿拜见高旸。一时出来,只在阶下躬立。封若水改换朝服,出殿朗朗读过逊表和圣旨。我还是在椒房殿中安坐,并不露面。
桂旗复又叩首如捣蒜:“奴婢极刑!”
回到寝殿,我立在北窗前。窗是虚掩的,本来该当一尘不染的窗台,竟多了一层浮尘,拈在指尖另有衰草的气味。北窗外,是守坤宫的后花圃,一径向北是益园,再向北,便是金水门与玄武门。是了,十七年前的冬夜,我也是由益园翻入后花圃进入寝殿劝服裘后退位的。刘钜与华阳,也不是头一返来守坤宫的寝殿了。这条暗道,竟是百用不厌呢。
封若水更是吃惊,携着我的手向里走了几步,悄声道:“我还觉得——姐姐莫非不让皇太子即位么?”
不是火器,是机栝。火器不成能近间隔射出那么多弹子,同时打遍周身。我冷冷向女医道:“你们不是会缝合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