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后凝睇半晌,还是浅笑道:“你不要多心,本宫并没有怪责你的意义。当年你的母亲随长公主进宫,也不是你事前能预感获得的。”说罢又正色道,“当年陛下和本宫悄悄查遍了统统的侍卫和内监,也没有涓滴有效的线索,便觉得这刺客是宫外的。幸亏这两年一向安然无事,想来是因为不久以后慎嫔退位,而那主谋也有了发觉,故此一向冬眠不动。
“如此直到客岁春季,本宫又梦见了嘉秬在文澜阁的小池旁看书。本宫才俄然想起,你们从太后宫中存候出来,已近巳时,文澜阁固然一贯平静少人,但那凶手怎会在小池旁连杀三人,却能不被人瞧见?如此便彻查了文澜阁那日当值的一干管事和内监。只是事过境迁,问了好些人都问不出甚么来,只要一个十几岁的小内监记得清楚,当天他们一早便被文澜阁的执事韩复叫到书屋里粘补旧籍,足足忙到中午过了才算完,是以院中产生了甚么,一概不晓得。
芳馨缓缓道:“女人说不怕,却一向在颤栗。”
皇后一怔,随即苦笑:“即便嘉秬画得再像,那也不过是一张画像罢了,就算找到一些似是而非的人,没有证据也不能入罪。这都要怪本宫,千不该万不该,准嘉秬所请,代本宫去守坤宫乞假。想不到她这一去,竟成永诀。这都是本宫的错误。失了嘉秬的指认,说甚么都无用。”
皇后轻笑道:“当真是巧……”
我躬身道:“臣女领命。”
“那天早晨,就是咸平十年四月十四的早晨,有人潜入思乔宫来暗害本宫。那夜不知怎的,内里守夜的宫女内监都睡得很熟,那刺客便堂而皇之地进入本宫的寝殿。嘉秬正秉烛读书,从窗口瞥见本宫的寝殿有异,便大着胆量前来检察,恰遇见那刺客正拿了一根布带要勒死本宫,被嘉秬撞破,嘉秬便大喊起来。那刺客赶紧破窗而去,却不谨慎露了真容。世人都睡眼惺忪的,待追出去,人已经没影了。本宫当时还没有复苏,太病院先被闹了小我仰马翻。待本宫醒了,却也失了举宫搜刮的先机了。嘉秬说那是个身着黑衣,面色惨白、身材苗条的男人,当时便画了像。本宫只得密禀圣上,着掖庭令在内监侍卫当中奥妙搜索。”
皇后执起朱笔,嘲笑道:“如许不知检点,竟然有脸来求见本宫。让他出去,本宫倒要听听他有甚么话要辩白。”
皇后眸光一亮,笑道:“玉机听得很细心。近几个月来,本宫已派人将她府中的几个总管家刺探了清楚,着画师画了像,让王家人一一辨认。虽隔了十年,倒还能认出一两分来。”说着一摆手,穆仙忙从书案上取了一卷画双手奉与我。皇后道:“他们说,这张是最像的。”
皇后道:“朕方才擢升他为司纳。本来朕筹算将他的上书留中,想着事情淡了也就罢了。谁知你竟然殴打长官!你去苏大人府上赔罪吧。若他肯宽恕你,天然是好。若不然,便按律法行事!”
我一怔,顿时想起那日我病倒,启春来看我时所说的话:本日就算她不在文澜阁淹死,焉知她明日不会在御花圃的池中溺毙?
我恭敬取过画来,方才展开,顿时如被焦雷劈中的朽木桩子般转动不得,额前背心的盗汗涔涔而下。画上的人青衣布靴,面貌清俊儒雅,耳垂上有米粒大的一点黑痣,恰是我的父亲朱鸣!我执画的双手狠恶颤抖起来。皇后微微嘲笑道:“你认得此人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