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笑道:“我的丫头本身穿戴玩的,天然比不得文思坊做的珠花。”
我笑道:“此话怎讲?”
我感同身受:“可惜玉机生来便为人奴婢,无缘感染铜臭。”
我淡淡道:“史女人不是说,知己一定是朋友,也可以是仇敌的么?”
我倒吸一口冷气:“假账?女人是如何看出来的?”
我笑笑,不置可否。金沙池上暗如浓墨,小舫上点了六盏绢灯。一弯明月,一爿灯舫,并肩徘徊在铺天漫地的星光当中。乌黑的细绒羽扇悄悄一摇,似一点灵动的心念悄悄盛放。
淑优屈膝行了一礼:“多谢大人。大人酉月朔刻在渡头上船便可,我家女人恭候台端。”
听了她的话,我更是感愧,复有深深的迷惑。如此安然无惧、光风霁月的一个女孩,真是当初阿谁向车舜英告发的无耻之人么?
我点头道:“是给徐女巡的。”
紫菡看着一朵堆纱嵌珠钗道:“这一朵固然珍珠未几,但是胜在又大又圆,是最新奇的,姑姑说是送给于大人的。”
史易珠一怔,随即掩面大笑:“幸而大人不去行商,不然易珠就无安身之地了。既知大节,想来三五十斗亦未远矣。”
史易珠笑道:“易珠一早说过,易珠视大报酬知己,大人有错,易珠只会大胆指出。”
【第四十六节 可不成问】
史易珠道:“皇后故意查账,只是看一千遍,也不晓得这是三司、兵部和户部做的假账。易珠已经照实禀告娘娘了。”
我叹道:“皇后娘娘晓得了么?”
我笑道:“分得很公道,比我本身想得还要全面。”说着拈起剩下一朵珠花道,“这一朵拿去霁清轩吧。”
史易珠粲然一笑:“易珠生来便耽于金银俗物,久而久之,竟也健忘了本身的本质。大人惠驾到临,易珠方能忆起本心。如此还要多谢大人有此一问。”
史易珠笑叹:“可惜连我们女子都晓得的显白事理,天下很多男儿都不晓得。”
酉月朔刻,我践约走到渡头,只见史易珠已坐在小舫中等我了。傍晚时分,落日如血。水波如绸缎褶皱中的金线,光辉刺眼。史易珠一身水色长衫,满头秀发只用丝带随便束在背后,两鬓用细细的赤金发针挽住碎发。广大的衣袖在晚风中鼓起,青丝飘起几缕,丝丝若金,仿佛谪仙。我从未见过史易珠打扮得如此清爽闲适,不觉一怔。反观我本身,上面是一件淡绿木槿暗纹绸衫,上面系着一条青红色长裙,白绿色的宫绦挽着一只上好的白玉环,发间还戴着玫瑰缠丝金环和一枚新珠花,与她颇不相衬。
我亦笑:“如此显白的事理,不值一提。”
我顺手拈起一朵淡酡红色的珠花簪在髻上:“那就说说,是如何分的?”
史易珠道:“真可惜。易珠身边的淑优固然不比红芯女民气灵手巧,不过勉强堪用,让她重新穿一朵,如此方更显大人貌美。”
数杯下肚,史易珠长舒一口气道:“‘钱者,亡用器也,而能够易繁华’[122],若真是无用器,又怎能买来此等舒畅?世人繁忙平生,不过也是为了个钱字,却偏生不承认。”
史易珠以扇掩口而笑:“大人若在于大人的位上,定然不会胡涂至此。”
我翻开史易珠送给我的画卷,只见是一幅山川垂钓图和双姝神曲图。“史易珠能够不消理睬,皇后的用心却不能不在乎。何况她与我并没有深仇大恨,杜衡姑姑的死……”我叹了一声。慎嫔当初重责杜衡,我不是没有任务的,另有几年前我摈除锦素宫里最得力的乳母温氏的事情,就算没有史易珠,对锦素,我也早已问心有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