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行了礼,恻然道:“请娘娘多加保重。”
锦素点头道:“姐姐实在不必操心。这回怕是不可了。”说着看了一眼绿萼手中的锦盒,“姐姐带了东西来,必是送给皇太子养身的。既来了,还是快些去瞧瞧的好。”
我上前自风帽中取出皇后的步摇,双手呈上:“此地酷寒,请娘娘上辇,快些回玉华殿吧。”
室内被炭火烤得炎热,皇后胸前的水渍却还没干透,灰紫色的锦袄微微凹下,仿佛心头的伤痛与浮泛。见我候在门外,皇后一怔:“朱大人来了。”
两番启唇,两番吞语。我不由警悟起来,本当恭敬请命,话到嘴边复又咽下。对岸寒梅傲雪,似森森剑戟溅洒簇簇血痕。北风自湖上吼怒而来,皇后当风而立,风帽垂下,一支碎玉步摇自发间滑落,跌入帽中。大氅突然伸开,如猎猎旗号,乱云垂地。
芳馨道:“一个滑冰的小宫人,和紫菡交好。”
不堪重负的皇后几欲晕倒,但在瞥见皇太子高显昏迷以后,也顾不上检察亲生女儿平阳公主的尸体,赶紧将高显湿漉漉的身子用大毛大氅裹住,紧紧抱在怀中。世人手忙脚乱地又给高显裹上几层,抬回了他所居住的桂园。
皇后怀中一空,只是叉着两只手发楞。穆仙见她胸口湿了一大片,便道:“娘娘还是归去换衣吧,细心着凉。”
皇后道:“本宫另有要事,皇儿可先去桂园看望皇兄,本宫稍后便到。”
皇后深深吸了一口气,拭了泪水道:“将三位公主的尸体送到易芳亭安设。”穆仙应了,亲身从皇后怀中抱过平阳。
虽则监国,得空感慨,但遭遇丧女之痛,竟能在半晌间有所摆设,亦不由令人惊奇和感佩。我恭敬道:“请娘娘叮咛。”
我更加恭敬:“是。”
我不置可否。高曜会心,却还是游移:“孤晓得姐姐想让孤避嫌,可若不去侍疾,将来父皇查问起来,说孤全然不顾手足之情,那该如何是好?”
芳馨道:“女人这会儿是去玉华殿还是桂园?”
我本不想探知天子与周贵妃之间的情事,但是听到此处,仍不觉大奇:“臣女听闻大周郡主是难产薨的。”
芳馨一怔:“是呢。于大人这会儿定是六神无主了。”
走出桂园,但见皇后公用的翠羽青盖凤辇已然备好,四其中年女子垂手恭立。穆仙道:“娘娘请上辇。”
高曜低头考虑半晌,颤声道:“姐姐是说,皇太子哥哥是主枝,孤是旁枝?”
高曜亲身扶起皇后,含泪道:“儿臣送母后回宫。”
锦素安闲道:“皇太子殿下身为储副,本不当等闲涉险。现在冒然跳入水中救人,是我平日教诲不善之故。若陛下要降罪,我甘心领罚。哪怕让我死,亦无怨无悔。若殿下真的――碧落鬼域,锦素甘心跟随。”
高曜顺着我的目光望去,但见清冷寺高门崇栋,被雪藏梅,好像琼楼玉宇。我向前一步,俯身在他耳边低语半句。高曜恍然:“孤晓得了,多谢姐姐。”说罢一揖,告别而去。
皇后“嗯”了一声,忽转头排众而前,将平阳公主的尸体抱在怀中。她的双唇贴住女儿冰冷的额头,泪水沾湿被金沙池水渗入的额发,泣不成声。高曜膝行至皇前面前,泣道:“请母后节哀。”说罢伏地不起。
高曜一怔:“这是为何?”
高曜不解:“那又如何?”
我晓得前两日我和史易珠多谈了两句,锦素未免不快。固然她体味我的难处,但毕竟大仇难明,是以这半年来也发作了数次,我均一笑了之。我只得重新携起她的手:“mm要恼我,也不要挑在这个时候。等皇太子好了,多少恼不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