启春的父亲启爵新近升任神机营副都督,主管火器打造之事。武库出事,他当夜便被皇后免官。启春也偶然在景园伴随太后,第二天一早便分开景园。我起了个大早去送她,待赶到时,她却骑着马早已去远了。汴河边焦黄的枯草接受不住马蹄的踩踏,灰黄的泥水滴点滴滴溅落在洁白的冰面上。启春似有所感,俄然勒马回顾。枣色骅骝在日光下出现淡淡一层紫光,风鬃雾鬣,神骏非常。那马仿佛只是原地打了个转,便又撒开四蹄疾走而去。
芳馨道:“是桂园的人。回女人,皇太子薨了。”
我低着头,不知该说甚么。视野中只要他银色的袍角和灰白的棉靴。相对而立,很久不语。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悲悯、哀思和气愤,却并不似为了三位公主。我叹道:“这是飞来横祸,殿下请节哀。”
天亮了才回到玉梨苑,芳馨和绿萼奉侍我换衣用膳。我正要睡下补眠,只见若葵气急废弛地闯了出去,跪在榻下道:“朱大人快去瞧瞧我们女人吧。”
高旸道:“因为他对你不敬。”
高旸俄然疾步上前,将我紧紧拥在怀中。他的怀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味,又暖和又清冷。我合目叹道:“殿下如何了?”
高旸道:“此人辞去掖庭右丞以后,便去黄门狱做了狱吏。恰逢徐嘉芑的父亲徐鲁关在内里,几乎被他折磨死。我晓得你心疼徐嘉芑,以是我杀了他。”
我忙道:“不敢当。只是想问mm一句,弘阳郡王殿下这两日在做甚么?”
他没有向我告别,便单独分开了易芳亭。朔风卷起乌黑的裙裾,我在他身后双泪长流。我晓得,他是不会娶我的了。
地下跪着的宫人顿时放声大哭起来。只见穆仙走了出去道:“娘娘,水已烧热,该给殿下换衣裳了。”
若葵泣道:“我们女人哭了一夜,也不说话。本来要睡一会儿的,谁知刚脱了衣裳就往湖上去了。若兰已经跟去了,如何也劝不返来,求朱大人去看一眼,将女人劝返来。若冻坏了可如何好?!”
锦素的手并不很冷,她手心的热度反而赛过我,带着些许汗水的冷腻:“我的性命迟早已不在了,才这么一会儿,冻不死的。”
琉璃天下中,连阳光亦是冷的。锦素只穿一件素色薄袄,一身都融在冰雪当中。我也顾不得冰上滑,抬脚便上了湖面,一面走一面呼喊锦素。走出数十步,终究还是跌了一跤。锦素闻声,忙过来相扶。我也不站起来,只顺手将大氅披在她身上,肉痛责备道:“你这是做甚么?本身的性命不要了么?”说罢拉过她的手握在手心。
刘离离眼中尽是感慨和谢意:“姐姐放心,我晓得。我一得了桂园的动静,立即就派人去清冷寺请殿下过来了。”说罢转头望一眼锦素的屋子,轻声道,“实在我要多谢姐姐,我不会教诲殿下,殿下也——”
高旸道:“另有——我说过要娶你,就必然会做到。你信我。”
皇后道:“你先去瞧瞧于大人吧。”
我蹙眉道:“固然如此,毕竟也未曾如何。”
畴前他接我出宫时,老是在马车里笑吟吟地看着我,谈笑间也会问我几时出宫嫁人。我虽从未应允甚么,心中却多少存着几分和顺与甜美。想不到他也会杀人。我点头道:“殿下向来不是如许的人,事情究竟如何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