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简固然有些活泼轻浮,这话却说得很有深意。他为人亦庄亦谐,又善体圣心,怨不得天子喜好他,肯留他在身边贴身奉侍。紫菡很有些不平气,我忙笑道:“这是简公公在教你,还不好好收在内心。”
佳期扶起我,将我通身打量一遍,浅笑道:“奴婢也是瞧着大人入宫的,当时节大人只得十二岁,现在也长成大女人了。太后畴昔几年固然不大见诸位大人,但内心倒是极疼的。”说着叹道,“上一次陛下囚禁了于大人、封大人和苏大人,太后也心急如焚,求了好几次情。”
小简想了想道:“就是前天傍晚陛下偶尔在漱玉斋见了,便喜好得很。若说有甚么过人之处,约莫便是仙颜娇俏,心机纯真吧。嘿,若换了一个边幅平常的宫女抱怨升平长公主殿下,保管打断她的腿!”
升平支起家子,将书抛在我的怀中:“你的眼睛太毒,谨慎是以得祸!”
我抚平册页,起家扶升平长公主坐起来,又为她殿上靠枕,掖好锦被,方谦恭道:“臣女不过是个胡涂人,承蒙殿下不弃,有幸扳话几句。”
我笑道:“殿下又何尝不明白,皆因情深,以是忐忑。”
升平一怔,顿时红了脸,举袖掩面道:“你小小的年纪,嘴里更加说不出好话来了!”
第二天午后我再去益园时,公然见到小池边的竹架子上,蓬兴旺勃开满了紫藤花。深深浅浅的紫色,清艳靡丽,如亘古犹存的紫晶碎玉,从没有从这方小小的六合中消逝过。我徐行走到花廊下,只觉劈面守坤宫高墙的朱红色透着灰败颓唐,即便身处午间热烈的阳光中,亦不能生出半点新鲜的气味。
升平伸出戴着素帛丝套的左手,抚着被烧坏的半张脸叹道:“孤现在形貌可爱,实在不肯意他瞥见。”
第二天午初时分,我从文澜阁出来,见午膳的时候还早,便带着紫菡去益园漫步。谁知才进了西南角门,便见天子身边的小简站在小池边的葡萄架子旁看小内监们松土。竹架子空荡荡,连一片枯叶也寻不到,客岁春季遵循皇后旨意栽植的葡萄藤不知何时已经全数撤除了。
我立即轻喝道:“不准胡乱问!”
一大早,芳馨和瑶席便带领阖宫世人向我叩首贺寿。还未用早膳,便有一个圆圆胖胖的执事内监来叩首,说奉皇后之命要为永和宫高低整治几桌寿宴,特来问我平素爱吃甚么。芳馨笑盈盈地说了几道我爱吃的菜,打发他去了。接着皇后命人送了一架她亲手所绣的玻璃镜屏作为贺礼。用过早膳,我忙去守坤宫存候谢恩。
小简笑道:“陛下固然后妃未几,可倒是个风骚开通之人。不然当年也不会力排众议,娶了辅国公的遗孀为贵妃,还封贵妃所生的皇宗子为皇太子。奴婢们暗里里早就说惯了,陛下从不睬论。只是想不到陛下会如许宠幸一个新进宫的小宫女,当真是奇了。”
进了三月,气候垂垂暖了。这一日,我去漱玉斋看望升平长公主,却见她随便盖着一袭草绿色团花锦被,歪在南窗下的贵妃榻上看书。洁白的衣裙曳在榻下,如冰雪覆地。指尖凝住秋色,透过薄薄的册页,莹润有光。
紫菡浅笑道:“奴婢晓得本身笨,恐触怒了陛下,掉了脑袋。奴婢奉侍女人就很好,奴婢情愿一辈子都奉侍女人。”
我笑斥:“又胡言乱语了!”
升平笑容迷离:“你的口气倒比孤更像个公主。”
回到宫里,芳馨立即向我禀告,说是张女御巳初时分来看我,见我不在,便留了些礼品回宫去了。我听了不觉笑道:“想不到她恩宠正隆,倒是谦逊,竟然肯先来永和宫。我听简公公说,这位张女御是个直肚肠的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