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菡道:“还没有。陛下传闻女人病了,本来命李公公传刘院正来瞧。谁知皇后那边俄然又不好了,几个当值的太医都在守坤宫考虑方剂。幸而芳馨姑姑说,这是女人的老弊端了,漱玉斋有吃惯的方剂,就先熬了药喂女人喝下。女人已经昏睡了一下午了。”
太后道:“你的画技或许不如馆中画师,但本宫只取你画中的新意。你为升平所绘的像本宫看了,既要写实又不能刺心,画得很好。那火器美人图,更显出你博采众长,胸有丘壑。”
慧珠道:“既然是她本身出错在先,那便谁也怨不得。是了,另有一件丧事要禀告大人。信王世子已经定下婚事了。”
回到书库,行到最阴暗之处,灯光一晃,猛觉身后多了一人。我大惊,心头似被巨锤沉沉砸下,惊颤不已。左手灯座在地上跌得粉碎,幽焰蹿起,归于寂灭。
慧珠垂手恭立:“我们殿下有些日子没见大人了,甚是驰念,倒无特别要紧的事情。”
我笑道:“我说的是实话。回宫去吧,我这里有姑姑和绿萼。”紫菡游移半晌,依依辞职。
寝室中一分分暗了下来,静得如同亘古萧瑟的深海。很久,芳馨道:“女人虽出身长公主府,但现在是从五品女丞了,又有皇上和皇后的恩宠,若铁了心要和长公主生分,也不是不成以。”
口中又黏又苦,连感喟亦是苦的:“太医来过了么?”
红芯出宫还不到一个月,便如许死了。我站起家,瞠目半晌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慧珠叹道:“这丫头的命不好,才与父母相聚,又得殿下赏识,便跌死了。不过殿下已赏了她爹娘一百两银子,也算尽了这些年的主仆之情。唉,她若还在宫里当差,便不会有这等横祸了。大人说呢?”
我抚着她鬓边的柔发,垂怜道:“傻mm,你陪着我有甚么用。你燕奉侍得再好,我也不能给你一个姝位和媛位。”
慧珠道:“大人从太后宫里出来,便急仓促来到文澜阁。长公主殿下想和大人谈说两句,却寻不到人。奴婢只要自作主张,到文澜阁来了。”
我恭敬道:“太后谬赞。快意馆有很多成名的画师,擅画肖像。冲弱涂鸦,登不得风雅之堂。”
慧珠笑道:“固然是白丁之女,不过信王府和我们殿下原也不在乎女孩子的出身。提及来,这位蜜斯和大人还是熟谙呢,便是畴前神机营启副都统的女儿,启春女人。”
芳馨笑道:“陛下对女人真是体贴备至。”我瞟了她一眼。芳馨忙又道:“彻夜是俆女史四周年的祭日,女人用过了晚膳可还去花圃里祭拜么?”
芳馨为我披上一件冰月梨斑纹的长衣,笑道:“菜太油腻,女人病着,该用些平淡的。”
窗纸已暗,公然已近傍晚:“凤体要紧。奉告太病院,不必来人了。你也归去吧,陛下若问起,就说我身子无碍。”
我惊诧道:“如何简公公来了我没闻声?你们也不奉告我?”
慧珠恭敬道:“也无特别之事,只是府里的一些琐事,须得让大人晓得。”
待我仓猝赶到金水门时,只见熙平长公主粉蓝色的裙角一闪,如一抹青烟,飘然消逝于朱门以外。初时我遁藏她,现在她遁藏我。
我拿起一本书,见她并无退意,只得又问:“不知姑姑另有何事?”
慧珠骇怪道:“大人怎会作此猜想?奴婢怎敢怪责大人?”
西厢的门窗敞开,穿堂风携着花草的暗香鼓荡起层层帘幕,遣散了沉郁的檀香气味。太后身着素白窄袖单衣临窗而坐,腰肢纤细,挺拔如松。疏松的秀发低低绾着,几缕青丝蜿蜒颈下。肤白胜雪,未施脂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