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叹道:“在军中为婢,天然不比在宫里。幸亏昌平郡王就要去西北了,昌平郡王是识得锦素的。只要他立即修书回营,锦素便不消那么辛苦了。”
高思谊笑道:“多谢大人。多亏朱大人发明案情有异,刑部这才揭露了舞阳君。皇兄觉得,小王昔日的各种不端,都是她谩骂而至,这才复了小王的爵位。小王当拜谢大人才是。”说罢又行礼。
史易珠道:“于女人可真有福分,远谪西北数月,姐姐竟还是这般放不下她。可见为人要软弱笨拙些,才气惹人垂怜。”
转眼过了端五。这一日,天子恩准大将军陆愚卿鄙人朝后前去后宫看望mm。彼时我正在椒房殿的西偏殿为皇后烹茶。将沸如滚珠的井水突入油滴玳瑁盏中,出现乳白的茶末,双手奉于皇后。我本身则捧起一只小小的兔毫玳瑁盏,缓缓而品。
皇后道:“我与他伉俪十载,他的性子……疑不疑,我本身晓得。”
只听史易珠清冷的声音道:“姑姑说得是,便照此行事吧。”
甫一回身,便见史易珠带着两个丫头走了过来。她手中的纨扇上绣着火红的美人蕉,白玉扇柄下垂着嫣红流苏,日光下闪过一丝猜疑的银光。扇子一动,流苏隐在她广大的袖中:“这大日头底下,姐姐又病着,在墙根下站着做甚么?更加要中暑了。”说罢上前行了一礼,转眸看了看金水门外昌平郡王一闪而逝的背影。
芳馨俄然指着火线道:“女人,昌平郡王出来了。”
高思谊笑道:“朱大人是想说于女人的事吧。”
史易珠笑道:“姐姐是最怕热的。是我忽视了。”说罢依依拜别。
从守坤宫出来,绿萼便道:“史女人没名没分的,便执掌人事大权了。皇后当真是放心。”
他身材矗立,轩逸如松。一丝淡淡的错愕,为他结实的端倪染上一层渺然如雾的温和。我屈一屈膝道:“臣女是特地在此等待王爷的。”
芳馨低低道:“不幸于女人的手是抓惯了笔的。”
时近中午,我站在宫墙短促的暗影中,举帕拭汗。芳馨在一旁缓缓摇着纨扇,心疼道:“女人是最怕热的,前些日子才在这里晕倒过,这大太阳地下,何必亲身等着?叫小钱来等着就是了。”
芳馨亦笑:“畴前女人也说过,相知的人一定不能相害。”
竟有此不测之喜,我不觉眼眶一热:“王爷高义,臣女感激不尽。倒是臣女忽视了,到现在才来访谒王爷。”说罢且喜且泣,深深行了一礼。
我缓缓道:“紫菡连名位都没有,得宠也不过是一时的。于mm来讲,不过是‘糠秕在前’,mm又何必忧愁?”
芳馨道:“只要事关于女人,女人老是不辞劳苦。”
皇后道:“哥哥说的是弘阳郡王?”
皇后道:“弘阳郡王的仁孝聪明向来也不逊于他的皇兄。我怕他太聪明了,反而不好。再者,他……”
芳馨道:“若心机不重,须得恩宠够深,脖子够硬才行。”
西厢中竹帘低垂,阴凉如水。细碎的阳光洒在地上,如碎金沉在静潭当中。皇后斜倚在水红色云锦靠枕上,双目微合,有一下没一下地动着扇子。炭火微跳,耳中只闻得汩汩水声,不急不缓。水火融会的吟唱,和着窗外高亢的蝉鸣,一室喧闹安宁。
但见一个身着白袍,满面风尘的将军徐行走了出去。他面色乌黑,额角,颧骨和下颌的表面直如斧削,神采却沉寂淡然,眉眼之间显出一丝尘封已久的书卷清气。相互见过礼,我便辞职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