惠莲哭了一阵子,取了一条长手巾,拴在卧房门楹上,踩着杌子,将头伸了出来,吊颈自缢。
晚夕是玉箫伴惠莲一块睡。玉箫劝道:“宋大姐,你是个聪明人,趁早这么一个妙龄之时,一朵花初开,主子爱你,也是缘当相投。你现在比上不敷,比下不足。守着主子,强如守着主子。他去已是去了,你如此烦恼不打紧,一时哭得有好歹,却不亏负了你的性命?常言道: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钟。今后贞节也轮不到你头上。”
惠莲难过地摇着头,说道:“爹,你好人儿!你瞒着我干的好活动儿!别说甚么孩子不孩子!你本来就是个杀人的刽子手,把人活埋惯了。害死了人,还看出殡的!你成白天只哄着我,本日也说放出来,明日也说放出来,我只觉得真的好好儿出来,你要递解他,也和我说声儿,悄悄不通风,就解发远远的去了。你也要合个天理!你就干下这等绝户计,把骗局儿做得成成的,只瞒着我。你要打发,两个都打发了,如何留下我做甚么?”
西门庆绕屋走了一遍,从门后拉出钺安来要打。弓足上前,一把夺过马鞭,掠在床顶上,说道:“没廉耻的货儿,欠脸做个主了!那主子淫妇想她的男人吊颈,你内心又羞又急,也别拿小厮们来煞气。关小厮哪门子事儿?”西门庆听了,气得眼睁睁的。
惠莲不快不慢地反嘴说道:“我是主子淫妇,你是主子小妇!我养汉养主子,强如你养主子!你倒背后里偷我的男人,还来自家掀腾。”
西门庆细心一看,钺安不在,心中大怒,连声令人寻出钺安儿。
月娘世人刚去,西门庆掀帘子出去,见惠莲还坐在地下抽泣,令玉箫:“你扶她床上去吧。”
雪娥并不非常信赖弓足的话,不过,这几句却使雪娥愤满心中。
这几句又清楚戳到雪娥的心上,雪娥怎不急?二话不说,见宋惠莲不防备,抢步上前,一个巴掌打在惠莲脸上,立时显脱手掌印儿。
一日,惠莲闻听风言风语,说是来旺儿被押出来在门首讨衣服钱物,不知怎的又被押走了。惠莲几次问众小厮丫环,大师又不说。正瞥见另一个小厮钺安跟着西门庆的马来家,叫住探听:“你旺哥在监中好么?几时得出来?”
谁也不出声,一会儿,画童跪下说道:“小的不敢说。”
钺安听到西门庆问话时,便溜出躲进了潘弓足房里,跪在弓足面前求五娘拯救。
惠莲捂住脸,说道:“你如何打我?”说完,一头撞畴昔,将雪娥撞倒。
弓足听了原委,说道:“怪道囚根子唬得鬼也似的。我说甚么了不得的事,这般惊天动地,本来还是为了那主子淫妇。”又对钺安说道:“你在我这屋里,不要出去。”
惠莲目瞪口呆听完统统,跑进房去,闭了房门,放声大哭:“我的人呀!你在他家干坏了甚么事来?吃人算计。你做主子一场,好衣服没曾挣一件,本日被人坑得阔别他乡,命好苦也!你在路上死活未知,存亡未保,我现在合在缸底下普通,如何晓得?”
弓足又走到惠莲房里,先安抚了两句,然后说道:“这事还不知怪谁哩。你知不知那孙雪娥在后边骂你不?说你是蔡家使喝了的主子,积年转主子养汉。若不是你背养主子,你家男人怎会离了家门?说你眼泪留着些洗脚后跟。”
雪娥听罢,心中大怒,骂道:“好贼主子养汉淫妇!如何大胆骂我?”
惠莲只是哭,每日饭粥不吃。西门庆得知又令潘弓足亲来对她说,也不依。弓足恼了,向西门庆说道:“贼淫妇,一心只想她男人!千也说一夜伉俪百夜恩,万也说相随百步也有个盘桓意,这等贞节的妇人,你拿甚么拴得住她的心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