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胤明,你来得恰好。”有为忙着煽火,头也不回道:“这些扁豆拿去前面洗一下。”
丘胤明拿过有为手里的扇子道:“这里交给我。师父叫你呢。”
这时竹楼里很温馨,只要上官鸿一人。转眼天气渐晚,灯里的油却见底了。上官鸿合上手中的半卷书,想起尚些灯油存于有为处,因而从榻上起家,徐行来到有为房门口。房里悄无声气,上官鸿打起竹帘。
丘胤明道:“教员远见,门生已领。但只要一件事我需求体味清楚。门生自小无父,先母带我出世入死,后丧于不白之屈。我此生已不能酬谢哺育之恩,以是需求查明此事。”
“胤明,”上官鸿微捋长须,“你在这里有七八年了吧。”
丘胤站起家,想了想道:“半月以后吧。教员对我恩重如山,门生也不忍仓促拜别。别的,我另有一些情面要还。”他略停又道:“有为晓得我要走,定是不乐意。”
“你叫他来见我。”
每念往昔,莫不叹吾之幸。吾幼时,颠沛流浪。食无充饥,衣无蔽寒,亦无父母兄长眷顾搀扶。尝求者苟存罢了。然天运不为人窥也。适举目有望之际,屡蒙恩德,具衣食而拜蒙师,却懵钝而始知为人之道。一念之善其深也,苦厄艰险莫使异,身比盗匪莫使移。因思其就,盖广历人间诸恶在先,火线谙善之所觉得贵也。犹瘴暍当中偶沐甘霖,知其贵而倍惜之矣。又何幸也,得遇师尊,高德普济,授文武经世之道,更博古论今,屡释吾惑。再造之恩吾不知何故为报。夜阑深静处忆及过往诸般,犹自嗟曰:普天之下生如吾者众也,或安为贩夫走狗,或沦落逃亡之途者莫计其数。缘何吾得僻此门路耶!遂念及老聃有言,六合不仁,以万物为刍狗。故非吾生而有殊于众耳,率无怨不弃而得善时是也。
人之初,性本善乎,性本恶乎,历世争说不休。吾皆不取。人之初,法天然。纯如白璧,何来善恶之分。知识之开,或得于父母,或取之目睹耳闻。而后获于师。是故近朱者赤,近墨者黑。既长成,向善趋恶,一念之源。能勿如履薄冰欤。
有为约摸二十多岁。脸颊微圆,五官端方,端倪清秀。一行汗水从额头上滴下。
上官鸿道:“你现在文武皆有所成,是该去寻你本身的门路了。我怎能束缚于你。”
“噢。甚么?!”有为一下子转过身来。
从师父房里出来,天已经全黑了。有为爬到山顶,向前山的寨子望去,一片火把把村庄照得莹莹橙红,一群人似在跳舞,阵阵歌声随风飘入耳内。晚风中夜莺的啼叫在淡淡的鼻箫声里给人几分难过。八年过得太快了。胤明初到时的景象尚历历在目。时过景未迁,人事已分歧。他这一去,不知何年可再相见。圆月如镜,持重地高挂天幕,一团清辉洒向海面。海那一边到底是甚么样有为不晓得,只在梦里设想过。他缓缓走回竹楼,在屋前垂手站立,直到米饭的味道缓缓飘出灶间,蒸龙虾的香气打断他的沉默。
“嗯?”上官鸿笑道:“你还不能走。”
“嘿嘿,放心,我可没奉告过师父。”有为今晚玩得欢畅,拿起一块饼塞到嘴里,含混道:“手头没空,委曲你本身走好。”
“有为,你方才到那里去了?”
却说丘胤明三两步跨进有为房中,不见其踪迹,模糊闻声灶间中有咳嗽声,便往厨下。只见有为正挽起袖子,一手拿着破葵扇,一手持木勺在烧饭,青烟满屋。
“是。师父。”有为回身就跑,俄然又转过来,说道:“师父,我屋里的椰子都是明天摘的,你先尝一尝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