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伯珍从袖中取出乌黑的手帕,悄悄在额上按了按,又渐渐折好塞回袖中,昂首对丘胤明道:“丘大人,恕鄙人大胆直言。我家庄主虽违背祖制,可多年来,既无依仗权势逼迫百姓,又未曾私交官吏介入政务。这些,王府内臣,荆州各位大人皆可作证。庄主自出道伊始便更用别号,恰是因为顺从律法,严守祖训。”见丘胤明不语,又道:“大人既然不肯公判鄙人,想必……”未待说完,却被丘胤明俄然打断道:“叶总管,你店主虽勉强算得上洁身自好,可他和清流会的干系可就没那么轻易撇得清楚了。我未曾公判你,一定便是忌讳你店主的身份。”叶伯珍见他说得斩钉截铁,不敢冒昧。丘胤明持续道:“听闻你极是晓得因果短长,你倒说说,清流会凭借春霖山庄以后,和庄主的干系到底如何?”
丘胤明昂首,见她清眸似水,含笑和顺,心中蓦得恍忽,暗道:若得她日日如此,夫复何求。欲将说出口去,可转念即想,日前已有负与她,虽悔怨不已,但那桩婚事也不晓得该如何去处理,现在仍旧连半句承诺都不能许。心中暗自感喟,甚么也没说,只回了她一个浅笑,持续埋头写信。窗外清风几次抚过,秋意渐浓,耳边是磨墨轻微的声响,只但愿这一刻能悠长一些。
柴管家去后未待多时,祁慕田践约前来,出人料想,恒雨还竟也一同来了。
恒雨还摇点头,道:“现在还不好说甚么。固然,五师兄对三师兄言听计从,可这毕竟是叛变盟主的行动,除非三师兄早有此用心。可他和张天仪从未有过甚么来往,约莫不至于吧。要不,我去都批示府里看一下?”“不要。”丘胤明道,“我猜,张天仪如果真还活着,必定会换处所。何况,龙绍应当已经告诉他,叶总管被擒的事。再说都批示府里重兵扼守,你别去。对了,春霖山庄的人真的没有难堪你?”丘胤明一向记得那日老宗主和恒雨还参议时龙绍的阴狠神采。“没有。”见他一再问起,恒雨还会心一笑。祁慕田忽道:“趁那叶总管还在你这里,承显,可否让我见见他?”丘胤明即承诺,让柴管家引着祁慕田去见叶伯珍。
恒雨还一看,面前是一碗桂花醪糟羹汤,内里有些小圆子,吃了一口,是香芋做的。羹汤酸酸甜甜,香气扑鼻。又从盘子里拿起一块顶皮酥尝了半个,本来是杏仁酥酪馅的,入口即化,味道甚好,因而将另半个也一并吃了。这才瞥见,丘胤明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瞧。忙抬手掩了掩嘴角,将盘子朝他推了推,浅笑道:“一起吃吧。”丘胤明常日不喜甜食,方才还迷惑柴管家如何这么快就弄了这些细点来,此时正乐得看她吃得欢畅,因而便也不推让,拣了一块豆沙瓜子仁馅的菱粉糕,并道:“我不大吃甜的,你喜好就多吃点。我看着就好。”
柴班一面帮他换药,一面道:“大人,这些天千万别再折腾了。”丘胤明承诺着,道:“没事。明天去岳州,只是赴宴罢了,我甚么都不做,恰好养伤。”一面又想到,祁慕田说要来访,因而道:“一会儿祁先生要来,你到后门去驱逐一下吧。”柴班道:“大人,不是我多嘴,这里毕竟不是都城家里,人多眼杂的,和江湖人来往,此后还是要埋没些为好。”丘胤明点点头,没说甚么,心中深思,恒雨还应当已经返来了,不知春霖山庄那晚她是如何对付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