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绎游移半晌，摸索道：“每日每夜，案牍劳形。恨不得有三头六臂。”
“江东不再总领内卫，我一时没找到合适的人接任。若不是此次把江东推上了风口浪尖，我也不会这么仓促地免江东的职事。”
灯烛灭，纱幕合。
思卿挑眉反诘：“这句话，你不晓得对多少人讲过。”
宁嫔闻声萧绎采纳本身的话，正恼羞不已，见思卿一味与萧绎僵着，又不由打叠起精力，双目放光。
思卿白萧绎一眼，道：“方才我可没理睬宁嫔，接宁嫔话的，仿佛是你。”
菱蓁耳聪目明，领着宫人也退出了宁华殿，一时殿内只剩下了萧绎与思卿。
“之前陛下再繁忙，也从未健忘过皇贵妃不是。”世人不昂首，便知这腔调出自宁嫔何氏之口。琳嫔低头喝茶，容嫔从甜白釉花瓶里勾出一枝名唤“白鹤卧雪”的菊花玩赏，都不接宁嫔的话。
思卿仍旧不肯承诺：“我不揽这事，吃力不讨喜。我是个识时务的，不肯意自讨败兴儿。端王说我‘暴戾无德’，你觉得我不晓得？”
萧绎跟上去道：“方才下诏免除了江东金吾将军之职。”
萧绎与思卿自这天起开端尚气，两人见面不说话。有容嫔周氏，太皇太后身边女婢出身，资格远在思卿乃至先皇后之上，为人贤淑端方，便从中补救，对思卿道：“皇贵妃在上，这话嫔妾原不该多口的。皇贵妃掌着六宫事，何妨设席，与陛下笑开了脸。现在陛下每日忧愁，嫔妾们也不好主张。”
思卿笑问：“新夫人是哪一名？”
宝鼎里的百合香舒卷出曼妙的烟雾，缓缓飘向殿顶，一室清甜。
思卿以书掩面，笑问：“你几时突发奇想的？我若插手两卫，必定被朝臣指责干政。”她浅嗔佯怒，“我就晓得你从不为我着想。”
“除非甚么？你说，我都承诺你。”
琳嫔谢氏夙来寡言少语，那宁嫔何氏用帕子吸一吸鼻翼上的粉，不屑地撇了一眼容嫔，也不言语。
萧绎想替思卿理一理的鬓角，思卿侧头避开，萧绎道：“你先向我生机，反倒是你生我的气。”
“喔。”
“俗话说‘顺情好说话，干直惹人嫌’――”
思卿一挥广袖坐下，也不看萧绎，道：“嫌我火气大，有的是莺莺燕燕等着恭敬你。陛下何必留在这宁华殿自讨无趣？”
“我有件端庄事和你商讨。”
思卿白了萧绎一眼：“我看甚么书，你休要管。现在二更天了，不困才怪。”
这话固然驳宁嫔的面子，但倒是给思卿找台阶下。但是思卿并不接话，萧绎不由一僵。
太皇太后孝满后，今上迟迟不立皇贵妃为后，思卿的生父右相叶端明又被抚州贪腐一案所缠累，宫中哄传皇贵妃或无缘后位。而宁嫔出身左相何适之一族，是先皇后的族妹，又是太子的姨母，迩来风头大盛。固然容嫔资格深、琳嫔育有皇长女，但她二人出身都不高，皆对宁嫔退避三舍。
思卿笑道：“容姊那里的话，我又怎敢与陛下置气。左不过陛下瞧着我烦绪了，我又直说了几句惹陛下活力的话。等过些日子陛下气消了，也就好了。”
思卿对付道：“陛下勤政，是百姓之福。”一面说一面笼头发，打着哈欠道：“陛下辛苦，我先告别了。”却给萧绎一把揽住，“你这几日有些贪睡。大早晨和我打起官腔来了，看的是甚么书？”萧绎拿起一旁的书来一看，竟然是《周易》，因而笑：“大早晨看这个，难怪犯困。”
“家有诤子，不败其家；国有诤臣，不亡其国。皇贵妃勇于诤谏，其心可嘉。”接宁嫔话竟然是萧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