思卿换衣比萧绎烦琐的多,先选了一件银红重绢妆花大袖褙子罩在竖领外,对镜重新匀了脸、理了云鬓,捡了一支赤金镶碧玺的满冠插在髻上,又戴上一条米珠红宝围髻,才带着宫人姗姗来迟。宫人在殿外止步,思卿一小我进了懋德殿。
“陛下要压抑端王,不吝杀孟光时以嫁祸——现在孟光时又是嘉国公爷的部下。陛下这是懦夫断腕……”
萧绎更急了:“你不信我?”
萧绎把方才的火气生生咽下,目视思卿:“你在胡说些甚么?”
思卿暗道不知是谁在这里焦急上火,也不接萧绎的话,嘲笑着走了。
“你再兼个直隶总督的差事吧。”萧绎的声音俄然从沈江东耳边响起,沈江东赶紧回神,萧绎又道:“‘屋漏偏逢连夜雨’,抚州那件案子,弄不好要摆荡国本。”
沈江东不由长叹一声。
萧绎佯装没闻声,并没接思卿的话。
内卫里有人放了讯号,营外以左卫统领程瀛洲为首策应的内卫入营稳定局面,簇拥萧绎、思卿起驾。思卿撤除染了鲜血的真红外套,只着内里的竹绿竖领斜襟长衫,轻声嘲笑道:“‘十年磨一剑’,不晓得是谁磨的剑,也不晓得这把剑到底为谁所用。”
沈江东赶紧打圆场道:“皇贵妃慎言,孟光时不管是他杀还是他杀,都是罪有应得。”
沈江东摸不透萧绎、思卿佳耦的心机,更不肯意在两人闹意气时夹在中间,只得难堪地站在原地。
沈江东闻言突然离座跪地。思卿见他跪下了,又道:“陛下亲身逼端王亮底牌。叨教嘉国公爷,您另有甚么可言的?”
底下将领因为方才饮过那毒酒,纷繁呕血,军医仓促而至,验过酒,跪禀道:“酒内有不但有鹤顶红,还混着别的奇毒,毒性极烈,小人解不得……”
“我胡说?”思卿拨弄着鬓边垂下的围髻珠串,“我哪一句是胡说?孟光时不是我杀的?”扔下这句话回身便要分开。
思卿问琵琶伎:“你会弹《六州歌头》么?”
思卿幽幽一笑:“甚么谏言?‘令媛之子坐不垂堂,百金之子不骑衡,圣主不成为而徼幸’?是笑谏?哭谏?还是苦谏?总不至因而尸谏。”
西配殿里的光芒暗下来,萧绎的面孔变得恍惚不清。沈江东偷觑了萧绎一眼,起家道:“臣立即去……叫人盯着端王府。”
“三哥能瞒得了一时,有掌控瞒得过一世吗?”
诸将士闻言叩首纷繁谢恩,山呼万岁。思卿暗中松了口气。
懋德殿内只要萧绎和沈江东君臣二人。
“思卿,”萧绎唤道,“少说几句。江东也起来。”
“孟光时以毒酒弑君不成,拔剑他杀。”思卿稳步走到萧绎身侧,沉下声一字一句道。
萧绎偕同思卿回到宫中,天气已黑,黄门官和顺迎上来禀报:“嘉国公沈江东求见。”
沈江东是已故顾命大臣沈自舟的独子,少年秉承嘉国公爵位,与萧绎私交甚笃。现在沈江东方过而立,已履任要职,是朝中炙手可热的少年亲贵。现在沈江东任金吾将军,统领内卫京营,恰是本日“谋逆弑君”的京卫批示使孟光时的顶头下属。
“王衡汝年事大了,给他加虚衔,让他致仕。”
思卿平生第一恨别人对本身装胡涂,低声道:“孟光时是你的部属,陛下要动孟光时,为甚么要一向瞒着你,不事前和你筹议?难不成是为了保全你,怕你卷入党争,被端王抨击?”思卿衔着一丝嘲笑低声道,“嘉国公爷的部属谋逆弑君,你感觉御史台的谏官们会放过嘉国公爷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