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后冷静思考了半晌,俄然厉声道:“你还不出来,要藏到何时?”
今上道:“十余载工夫,你我何至于此?有甚么话不能说开?”
纱幕一动,有人从帘后走出,却不是皇后的侍女,而是身着常服的当今圣上。皇后从菱花镜里窥见,冷声问:“陛下来做甚么?”
今上盘桓无言,拂袖而去。
红烛、红纱幔、银红披风、红裳美人、美人鬓边凝血普通的红宝石。满目血红,红得让人堵塞。
“不晓得他背着我还做下了甚么见不得人的事,不然方才他的反应为何如此过激?”
皇后渐渐走到殿门边,双手合上殿门,回身倚在门上,挑眉道:“贰内心有鬼。”
菱蓁问:“您说谁?陛下?”
皇后闭目道:“这类恩赐的情分,不要也罢。我也忍够了。”
傍晚时分宫城之上云蒸霞蔚,与朱红色的宫墙轮作一片。皇后叶氏头戴燕居冠,着真红圆领团纹鞠衣,外罩直领大衫、深青织金云霞龙纹霞帔,款款走进宁华殿。
菱蓁一偏头,倔强道:“我不嫁。”
“沈、顾两位兄长或许晓得些甚么。”半晌后,皇后如是说。
“你果然如许想。”
菱蓁道:“您畴前常说,忍无可忍,重新再忍。”
今上忍不住问:“你究竟想要做甚么?”
皇后只是嘲笑。
皇后道:“你若不嫁,没人能保全你,你没得选。”
皇后叮咛宫人:“你们都退下吧。”而后单独一人走进寝殿,坐到妆台边,唤道:“菱蓁——”那是皇后贴身侍女的名字。
今上听了心口一紧,“断人赋税,千里必诛;杀人父母,结仇百世”一十六字在耳畔响起。今上再度后退了一步,皇后却又转过甚,对镜经心粘贴一枚含珠翠钿。
“思卿,”今上低呼皇后的小字。
本来沉淫赤色,早已摆脱不得。
皇后道:“畴前笑天下好笑之事、笑天下好笑之人,现在发觉,嘲笑得实在便是本身。”
皇后望着镜中的本身,镜中的今上,嘲笑道:“容妃是妾所杀。陛下要的,是不是这个答案?”
“陛下对您情分犹在,您为何执意与陛下反目?”
“十年……”皇后略一失神,旋即道,“转头看这十年就像是个笑话,当真无可沉沦。”
菱蓁道:“或许是您多心也未可知。平心而论,陛下待您……”
天已转黑,菱蓁身后的殿门外是禁城无穷无尽的黑夜,仿佛下一秒菱蓁就要被这浮动的黑夜吸走普通。皇后叹了口气,道:“原是我对不起你。”
皇后道:“是服毒他杀的。”
皇后站起家来,展开广大的袖幅,一手指向殿门,道:“请你出去。”
皇后望着菱蓁,叹了口气,敛尽了戾气,淡淡道:“你我二人朝夕相处多年,与远亲姊妹无异。这些年来,是我误了你。我晓得你的心机,但我兄长已经去世,你总不能是以担搁一辈子。当年既说要把你许给江夏王,眼下便动手筹办婚事吧。趁着我还没死,把婚事办好,以防再生变故,迁累到你。”
“叶思卿!”
皇后终究清算好了妆容,披上一领青色无纹大袖衫,道:“妾与陛下言尽于此,已无话可说。请陛下出去。”
皇后咬牙道:“这话应当我问你——”说罢拈起一支填青金石红宝石寿字簪倒插在鬓边,理了理鬓角,转头直视今上,口里一字一句道:“别觉得我不晓得你做的那些事。”
皇后冷冷道:“陛下内心明白便罢,何必讲出来?”
今上不由去看本身的双手,红烛透过红帐将红光映照在掌中,仿佛满手浸满鲜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