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晓得便好。”成去非说得很不客气，“丹阳郡底下大户多，现在在建康有漏子，难保底下就没有，你直接派你底下有司去查，调他文书案牍，把这两年的都细心看了，想必常日里那些东西束之高阁，除了赋税小吏，也无人查阅。”
未几时，杳娘见他又迟迟不来用饭，便筹算亲身送来，转念想了想，找来琬宁，好言道：“劳烦贺女人一趟。”随之一起护送，比及了门口，方把托盘交给她，替她叩了两下门，听里头轻应一声，杳娘悄悄叮嘱一句：“贺女人好生服侍着至公子，他这些日子非常辛苦。”
成去非听得窝火，冷冷打断了他：“阿兄的意义，一片私心皆为公？”
“该留一份底单的，光靠一张嘴么？”成去非皱了皱眉，顾曙接道：“底下交上来的田租赋税，比如要入库的粮食，向来就以当时上仓的实数为准，仓部郎记账，再汇总台阁，考核，归档。”
一语未了，成去非突然回眸：“将军如何把那傻子拉下水的，将军内心不知？将军这个时候才想起韦公，会不会太晚了些？”
“我为的甚么，你岂会不知？”成去甫忽扯开了话，“你当今最忧心何事？你这又是土断，又是考课，不还是为了西北？”
“那批粮，阿兄是给西北军的，还是给去远的？”成去非内心听得腻歪，“阿兄口口声声为了立室，为了西北，那为何不从本身庄园里直接运粮畴昔？阿兄这是大奸似忠，不过是钻朝廷的空子，立室再有功于西北，还是大祁的臣子！既是大祁的臣子，就要守大祁的国法！”
“各州郡在粮食转运时，可把本地所造的税粮账册一并交由建康各处仓部郎留底？”成去非伸手取下灯罩，挑了挑灯芯。
琬宁点点头，仍立在一侧，成去非表示她坐到身边来：“你这么站着，跟监察似的，我还吃得下么？”
顾曙目光闪闪，只见成去非面无神采起了身，负起双手，来回踱起了步子。
“嗯。”琬宁低低应道，忍不住提示一句，“至公子，您用了饭再忙吧？”
“我这上头的书，随便翻翻看吧。”成去非提笔蘸墨，“我不知要忙到几时，你情愿留下，就留下，倘不想，便归去。”
身边没外人，婢子们早退了出去，就是赵器也是立在外头，毫不会偷听。成去甫垂首划着碗盖，几下撇尽浮沫，哼哼一笑：“你这每日脚不沾地地忙，听闻比来在查官仓的案子？廷尉署也折腾好些日子了，该结案就得结案啊，伯渊。”
说罢打了个手势，朝外头道了声：“送客。”
说罢仍把帕子还给她，朝书案前坐定：“你过来笔墨服侍吧。”
听他问的蹊跷，顾曙一面回想一面答话：“底下各处仓部郎把账册汇总到台阁，曙不知尚书令所说的对账，是何意？”
听到此言，成去甫好半日才回过神，坐在那边极力调匀心气：“伯渊，好，你这是拿我开刀，只要你舍得中领军这个位子！韦少连仍在新丧，韦公骸骨未寒，你也要……”
“好好好！”成去甫霍然起家，“你……”一时气结，却也找不到话说，便气咻咻甩袖而出，刚到门外，赵器见状忙给撑起伞，却被成去甫一把甩开，口中不知骂了句甚么，就此踢踢踏踏踩着水去了。
一下被抢白得格外尴尬，成去甫面色一变：“伯渊你……”随即冷哼道：“好，伯渊，上阵父子兵，打虎亲兄弟，钟山一事想必你也没忘，现在朝廷中枢，有你，禁卫军，阿兄说句自夸的话，有我，西北要靠子遐，可子遐到底年青，上头另有着周家的人！我立室的权势从何而来？你觉得江左之首从天上掉下来的吗？我统统皆为立室，这点问心无愧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