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尚书令,你来念名单吧。”英奴忽森严发令,却见成去非深深叩拜于地:“臣不忍卒读,亦无颜开口,还请天子恕罪。”
“中领军,禁军之首,天子安危所系,但是他现在人却身在囹圄,诸卿可知为何?”英奴环顾一圈,此时世人面面相觑,很快又各自看向一边,却终难掩心中惊诧,英奴兀自嘲笑一声,已拈出吴冷西的奏表,“念出来。”
英奴不理睬这一套,仍平心静气自顾道:“诸卿可曾留意方才景象?既是禁军来护驾,那个该首当其冲?”
“请今上慎言!士可杀不成辱,今上不成如此热诚大臣!”
幸亏御史中丞沈复是规律严明之人,点卯结束后,殿门一开,世人依序而入,一世人摆列两班,各自行进,不比及东堂,远远便瞧见点点灯火逶迤而来,不知是何局势,待再近些,方瞧清竟是天子的御辇,手持宫灯的近侍们,鱼贯随行,再外一层,借着那星星灯火一看,竟然是数百名披甲带戈的禁军!
“那么,就让朕来奉告众卿,朕的中领军已召致廷尉,”他成心停顿,一派轻裘缓带的气象,赏识着世人闻之而色变的神采,实在是风趣,不过,他的目光终究逗留在成去非的身上,尚书令视线低垂,太长过密的眉睫反倒成为他现在最好的粉饰,仿佛那统统的神采都藏于那片阴翳之下,而实际上,天子内心清楚,尚书令实则是无甚神采的。
奉养一旁的两个起居舍人不敢不该,忙垂首提笔,这边张蕴面色一变,似想制止,但看天子神情,只得作罢。
“朕近两日,恶梦几次,有人欲图不轨,害朕性命,朕虽知梦为假,然心不足悸,今不得已遂命禁军随行升舆上朝,诸卿莫觉得怪。”
英奴微微一笑:“看来众卿都未曾留意。”
世人只得沉默入殿,见天子降舆,仪仗随后,英奴并无多少非常,只提步朝御座上走去,而起居舍人则按例从重重纱幔的通道中走出,本日朝会,实在分歧平常,天子平日行动已不似早前怪诞,现在可谓四平八稳,朝会上君臣亦大抵称得上和谐,眼下大张旗鼓,自有深意,只是一时半会,世人还捉摸不透。
百官正不知如何是好,却听天子忽又降落了调子,沉沉道:“廷尉署把卷宗呈上来时,朕已无言以对,心惊,肉痛,心寒!尔等食君之禄,却难能做忠君之事,朕本觉得中领军此行已是欺天至极,未曾想,”英奴咬牙看着百官,恨恨道,“更加可爱可爱可杀的还在后甲等着朕!”
成去非同虞归尘再度碰了碰目光,相互渐已了然,天子这是要发难,成去非则更清楚,天子亲审粮仓一案,定是有成果了。
国朝照前代旧制,每三日一朝,自三公以下各奉职奏事。现在昼短夜长,早朝时候稳定,现在目之所及,几步以外,还是看不清人影的。司马门外,三三两两的官员一一下车,相互细心打量一番,确认对方身份火线见礼酬酢。
“总归是朕德陋劣,上天给朕以警示,国治未臻,民生得逞,朕性耽闲静,常图安闲,是朕一人之罪,遂致梦魇。”
“未曾,刘尚书是否留意?”
有司早相候在侧,到了卯时,本日倒是御史中丞沈复卖力点班,他一声高报,百官便各自稍稍清算冠带簪笏。朝会自有诸多禁例,如语笑鼓噪,持笏不端,行立迟慢,立班不正,趋拜失礼,无端离位等等不一而足,违犯者当罚俸一月,然盖因国朝官员向来崇尚超脱之风趣,这些明文条例,向来履行不是很严格,上述禁例,多有犯者,有司亦没法,只能难堪咳几句:“诸位,重视朝纪!朝纪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