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今上筹算如何办?”太后问,英奴面上更加放松:“母后可知大将军还说了甚么?林敏这几年痔病频犯,大将军发起换个环境也许就好了,说南边气候潮湿,要让林敏转任广州刺史。”
说到子嗣,大将军不由一阵心冷,宗子凤宇资质平平,季子则更叫人伤怀,竟是个痴傻东西,连话也不能言语,人丁寥落,不能不叫人痛心,想到这,眉眼处不免有些落寞,皇甫谧只好再度直言相劝:
一面想着,一面看动手底折子,英奴不由无声嘲笑。
“母后何必等儿臣,这都甚么时候了?”说着,不免皱眉瞪了几眼奴婢们,太后悄悄摆手表示他坐过来:“你不要恐吓他们,”说着表示两边人都退了,独留了黄裳一人在身侧服侍。
方才鼓噪扰嚷的声音消逝殆尽,四下里寂寂,皇甫谧听他换了称呼,晓得并不是真醉,沉声说了句:“不成,唯西北不成。”
“母后经验得是,儿臣记得了。”英奴话说间,念及那两具白净光滑的身子,腹底又煎熬起来。太后忽幽幽感喟,听得他不觉有些沉闷,而又得死死压着,太极殿上他清楚就是看客,有他无他,世人皆早早定下了主张……他抬眼看了看母后,一如往昔持重慈爱。
皇甫谧比他年长,这歌谣天然更加熟谙。昔年祖天子出征边关,营火之间将士们借着烈酒起舞,主簿曾琪就此谱了新曲,恰是这首《关山冷》。那么端一句,他天然是晓得的。
直至夜深,留一室残山剩水,来宾尽散,大将军醉态清楚,兴趣仍在,朝迟迟不起家的皇甫谧瞥了一眼,笑道:“主客尽欢,子静兄为何无动于衷?”
“克日见你有些清癯,今上饮食上要重视,”太后顿了顿,正色看了看英奴,“有些事,哀家不好干预,传闻皇上比来很宠那两个司帐?”
诛阮氏,先帝薨,迎新皇,野生作,一一摆设而至,如行云流水,竟有一气呵成之感,大将军亦不免嗟叹工夫之快,眼底却藏着蓬蓬的笑意。
烛光炽烈,大将军听得逼真,就势仍倚在榻边,迷蒙之间只看到烛花摇摆,满眼醉红,少年时便熟稔于心的歌谣忽就漫上来,不由脱口而出:
“金戈铁马引箭惊鸿,塞外雪冷关山万重,封侯觅尽那个入梦,”调子仍然清楚,只是末端这一句亘在喉间,自带不祥,而他,本不信这些的。
他的皇叔,果然要一点点透露吃相了。
“禁卫军之权最为要紧,大将军可上表奏请领军将军温济之为太尉,再荐您妻弟接任此职。温济之素与四姓亲善,架空他,即是先砍了乌衣巷一条臂膀。禁卫军大权在手,西北我们自可渐渐图谋。”
不过这终归是一则传闻,很快便被压了下去。当晚时候紧急,阮正通一来无窜改遗诏的空档,二来托孤大臣不止他一人,即使他情愿,其别人也不见得情愿。朝臣们只能把此归于帝心难测,毕竟宗天子成府极深,行事常常让人捉摸不定,有此一举仿佛也能说得通。
“往者不成谏,来者不成追,臣觉得,大将军当快马加鞭,再立不世之功!”一番陈辞慷慨激昂,借着酒意,听得人奋发,纷繁跟上拥戴不已。
“此曲格式之大,唯大将军方可婚配之!”底下人遥遥祝酒,大将军傲视眼底世人,纵声笑起来:“来,良宴宝贵,诸君共饮!”
乌衣巷四姓可不是阮氏,一个修书谋逆的罪名就呼啦啦撂倒一个世家。
“大将军应剑指西北!”
广州乃蛮荒之地,瘴气丛生,蛇虫各处,林敏这几年在边疆之地确切坏了身子,大将军却恰好借此大做文章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