成去非点了点头,起家朝阁房走去。秦滔的这封书牍,可谓喜忧参半,喜的是他外祖母一世人已被秦滔寻回安设,且两军大败马休,连杀其麾下几员虎将,一时马休兵离将败,只得仓促而退。忧的则是官军虽言大胜,那马休却也算颇负策画,于崩溃路上,将数月内所抢金银珠宝女子等尽数丢弃,一时门路粲丽盈目。京口府兵本就乃流民所组,常日秦滔管束甚严,这一转意道本就是盗跖之物,自可光亮正大纳之,秦滔虽禁部下不得劫掠百姓,现在却也踌躇了几分,终究佯为不见,任由去了,不想一旦弛禁,竟势不成控,兵士们得空追寇,终究马休率一众残兵败将登船而逃,当日顺风顺水,就此消逝于茫茫海面。
“天下无复事矣!当与诸君朝服入建康!”
“将军!”一副将飞身而来,“中枢调派的两支雄师破了义兴!正往吴郡赶去!”
张子衡不觉得然,口中却应道:“下官服膺长官经验。”说罢内心却忽掠出个清楚设法:那马休果然该多杀几个世家官员才好……想到这,他嘴角绽放一抹嘲笑,是了,这世上本无天生的贵胄,那些所谓贵胄,剑抵咽喉的那一刻,还是也会惊骇,还是也会发颤,一点平日清傲全无,狗一样地摇尾乞活……如此设想,张子衡竟生出几分难言的称心,日月轮转,时移世易,那个敢必然断言,本日白丁俗客,就不是明日的斑斓公爵呢?这世上并没有绝对一成稳定的东西。
“将军既仍有忠君之念,现在就当趁早定下项目,让天子晓得将军此举不过无法为之,并无谋逆之心,也无同中枢对抗之意!”
待吴照欢天喜领命而去,秦滔心道内史见地却也不如何,因成去甫毕竟乃中枢所遣主帅,且又是大司马兄长,面上不好透露甚么,只得委宛进言:“内史,他父子守得住孤城,虽说勇气可嘉,但多因粮械充沛,我们晚来几日,他也还是撑不住,前锋重担吴兵怕是难能担得起!”
马休撸了撸袖边,疑道:“主薄,大司马恰是中枢倚重,这……”
因马休一众支撑者不乏浙东豪门庶族, 是故马休未曾想同中枢完整分裂, 也不过自封征东将军,虽有人劝其当一鼓作气直捣建康, 指日胜利天命攸归,马休却始终未作表示, 只想趁胜同中枢坐地起价, 主薄看出马休心机地点, 亦怀一样企图,遂出策道:
“你一个小小稼穑郎,操的倒是大司马的心。”
功曹呵呵轻笑两声:“我几乎忘了,稼穑郎寓所便是同这些贱民为邻,稼穑郎出身本就与此相差无几,所谓物以类聚,人以群分,出此谈吐不敷为奇,上一回听闻还向你的主官乞贷埋人?”说着目光已是变得极冷,那两道光微微自张子衡面上扫过,竟生出一股辣辣的痛,张子衡无端受辱,心底愠火乱窜,因功曹乃世家子,面上不得不保持常态,一旁步芳难堪半日忙替他得救道:“稼穑郎乃是出于情义为……”
马休眉头一挑:“哦?主薄细心说来听听!”
大计既定,统统如成去甫所料,却不料吴照真觉得马休一部不过尔尔,而并不知乃因其顾忌埋伏所退,干脆不顾军令领兵抖擞直追,马休不得不回军死战,因流寇人多势众,吴照这一千本就势弱的兵士很快伤亡殆尽,吴照本人虽贪功冒进,却也如成去甫所言,仍心系中枢,忠君爱国,为此一役力尽战死。
“报仇!报仇!报仇!”如林的检戟高高举起,在马休提剑又砍下一名府衙长史首级之际,头颅朝人群抛去,世人见那鲜血喷薄,于骄阳下划过一道淋漓,目中顿时暴露无尽的奋然,人群中炸了普通的标语吼怒不止, 马休飘但是立, 拭剑入鞘,对劲看着众部下,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