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蛰皱眉。

这倒叫人不测,韩蛰未料令容会将他临行前那句顽话当真,神采稍霁,“取些来。”

“哪来的?”他问。

韩蛰“哦”了声,似觉绝望,眸色微沉,走了两步,瞧见桌上半片梨干,顺手拨了拨。

银光院里, 令容倒不知外头的风起云涌。

家书天然不敷,他这回外出,半点东西没给她带,反怄了她一肚子气,哭得委曲。内心感觉理亏,珍珠金饰之类她一定奇怪,也不好照顾,想了想,另写张纸条塞进信封里,这才放心去睡。

令容晓得宋氏的意义,想了想,仍回丰和堂去,说了老太爷的病,想归去瞧瞧白叟家。

枇杷看得目瞪口呆,“少夫人这是?”

枕边少了小我,床榻显得格外空荡,那锦被上仿佛还残留着她熏的淡淡香气。忽听床榻底下有些微响动,韩蛰翻身瞧去,悉悉索索的,那只轰动满院的红耳朵竟从底下爬出来。月光从纱窗漏出去,在地上铺层霜白,它两只毛茸茸的耳朵竖着,红琉璃似的眼睛望着他。

韩蛰内心拧成疙瘩,脸上沉肃如旧,自入浴房沐浴过,毁灭灯烛。

拎畴昔放在桌上,兔子拔腿就跑,被等闲捉返来。再松开,跑了又捉返来。好多遍后,兔子才算稍去戒心,就着他的手,将令容平日喂他的菜叶咬了几口,颀长的耳朵摆了摆,红珠子似的眼睛滴溜溜瞧他,吃得还挺委曲。

入屋后赐座,沈姑也没敢坐下, 只施礼道:“奴婢过来,是特地跟少夫人说一声,大人昨晚有事去了锦衣司,返来时已快四更天了,怕滋扰少夫人安息,便在书房歇下。本日一早又往锦衣司去了, 临走前叫奴婢待少夫人起家后禀明, 请少夫人别担忧。”

韩蛰那样繁忙的人,会留意这半片梨干?

韩蛰面色是惯常的沉冷,“少夫人昨晚睡得好吗?”

朝晨眼圈红红的,是睡着时哭的?

比起枇杷和红菱,姜姑是奉侍了他二十余年的人,行事慎重也有眼色,算是个亲信。

韩蛰眼底尚未浮起的笑意顷刻凝固,“哦”了一声,“都被她吃完了?”

枇杷带着两个丫环,拎着灯笼往院中暗中角落里照,配房里也传来红菱的声音,“用饭时还在笼子里的,一转眼就不见了,可别压在那里……”这动静,一听就是那只奸刁的红耳朵又躲起来不见踪迹了。

杨氏穿戴家常的秋香色团花衫子,盘起的发髻里未饰金玉,只簪了朵带露的芍药,于明练以外,倒添了些和顺意味。

晚间韩蛰回府,踏着清冷夜风走到银光院,里头安温馨静的。

配房大半空置,除了养着红耳朵,专门辟出一间,里头摆着令容酿的酒、做的蜜饯干果等物。花梨木大架上摆满各色坛子,她挑了一坛,翻开盖子,里头存着的梨干已剩得未几,遂取了一片出来,咬掉半口,将剩下的搁在盘子里摆在正屋桌上。

红耳朵吃惊,当即往左边跑。

写信总比说话轻易,令容介怀章斐的事,他廓清就是。反正当年对永昌帝拔剑是为了章素的兄弟情分,跟章斐没半点干系,好解释得很。轮到高修远那件,笔势便顿住了,他缓缓写了几个字,又觉无从下笔,纸上染了团墨迹,非常碍眼,顺手揉成一团,扔在中间。

韩蛰内心揪着,深浓的眸色几番变幻,沉声道:“给书房掌灯。”

到得那边,杨氏起得早,正跟韩墨在院里补缀花圃,韩瑶在中间跑腿。

枇杷心内思疑,却仍应了,送令容至垂花门外坐上马车才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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