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人晓行夜宿,赶在腊月三十这日的后晌进了都城。韩蛰先回宫复命,将彭刚押入锦衣司的监狱中看管,奔波了一圈,回到府中光阴头已然西倾。
当下随便用了晚餐,裴泰将世人安排在衙署前面裴府的客院安息。
“擅杀使臣,罪同弑君谋逆。我等食君之禄,自应忠君之事,岂能做这般目没法纪的事?”裴烈也不顾彭刚面上渐露的肝火,只淡声道:“韩大人,请查问吧。”
韩蛰擦了擦手,淡声叮咛,“绑了。”
……
杨裕只将酒坛晃了晃,“虽说素无来往,你毕竟是我外甥,他乡相遇,请你喝杯酒如何?”
彭刚被樊衡制住,见裴烈没动静,不由怒道:“刀斧手呢!”
韩蛰徐行上前,冷沉着脸,喝问晁丰是受谁教唆。
用过早餐到了衙署里,身染沉痾的裴烈竟亲身到来,连同裴泰、彭刚、杨裕等人在内,河阳节度使帐下要紧的几位将领都聚齐了,满屋龙精虎猛的悍将,气势凶煞。
他倒是泰然自如,笑着跟诸位见礼。
次日韩蛰起来时精力奕奕。
“若老将军不肯意呢?”
杨裕也有本事,没两年便做出几件叫裴烈称心的标致事情,遂得裴烈保举,做到了现在行军司马的位置,算是裴烈部下三员干将之一。
韩蛰闻言嘲笑,看向彭刚,“拿下。”
韩蛰端倪沉肃,锋锐的目光扫过世人,冷然开口――
“是……彭将军教唆……”他的声音出口,沙哑干涩。
杨裕将两碗饮尽,才道:“夜深了,歇着吧。”遂告别走了。
裴烈不急着交代,只瞧着屋中部将,说诸位都是跟他出世入死的兄弟,一起同生共死地走过来,不止是为兄弟意气,更是为忠君报国。说话间,似是力量不支,由裴泰扶着回到长案后站稳了,才续道:“当日晁丰弑杀使臣,我已将他把守起来,韩大人既然要查,当着众位查吧。”便命人提审晁丰。
韩蛰只逼视晁丰,“看来他是想要你的命啊。死扛还是坦白,想清楚再说。”说罢足尖一松,鞋底暗格中铁钉缩回,在空中留下些许血迹。
“是他?”韩蛰扫了彭刚一眼。
河阳的将领虽有野心,檀城百姓却还过得承平,忙着筹办过年,城门口的摊贩都比平常多,也更热烈。城门表里风平浪静,看来那边还没筹算当众闹出动静。
韩蛰停了酒碗,唇角微挑。
韩蛰身在虎穴,泰然处之,在屋中坐了半个时候,就听有人拍门。
“受命行事。”韩蛰淡声,喝酒入喉。
厅内虽剑拔弩张,却顷刻温馨下来。
韩蛰押送彭刚出河阳,途中未再蒙受伏击。
樊衡敏捷上前,隔在中间。
衙署当中,裴烈目光放远,看着彭刚消逝在拐角处,沟壑纵横的脸上浮起调侃。
韩蛰纵马入城,直往河阳节度使的府衙去。
韩蛰环顾一圈,并未逗留,只朝裴烈拱手,说此行是奉旨来查使臣被杀的事。河阳军中悉由裴烈掌管,出了此等大事,须有个交代。
裴烈面无波澜,“各位都是老夫正视的人,该有大好出息。彭刚跟随老夫三十年,情同手足,本日之事,实非老夫所愿。但擅杀使臣罪同谋逆,只能任凭朝廷讯断。彭老弟――你的家人亲眷,老夫都会当作自家亲人,好生照看。”
“如此说来,你这趟只为探看态度,不为查案?”
裴烈客气应对,彭刚听过韩蛰笑里藏刀的名声,只在鼻孔冷哼了声。
这个韩蛰,确切善于掐人七寸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