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罢,斟满了酒,两人连饮数碗,又提及旁的事来。
他本来被情势所迫,已与裴烈议定本日堂上设伏,相机抓住韩蛰。却在杨裕一番谏言后,决意与韩蛰联手,撤除彭刚――倘若韩蛰能让天子允他所请,自是遂他所愿,即便不能,河阳没了野心勃勃的彭刚,裴泰的职位便无人能撼动,节度使的位子可缓缓图之。如何算,都于他无益有害。
他自畴昔开门,却见外头灯火暗淡,杨裕换了便衣站在那边,手里拎了坛酒。
韩蛰环顾一圈,并未逗留,只朝裴烈拱手,说此行是奉旨来查使臣被杀的事。河阳军中悉由裴烈掌管,出了此等大事,须有个交代。
连日奔驰,几番偷袭,他背上受了重伤,实在不宜喝酒。但是身在敌营却不能透露,只能强撑。这屋子的卧榻四周没有帘帐,他只好趁盥洗时没人盯梢,解了衣裳扑些药粉。那伤又在背后,清理得甚是艰巨,韩蛰忍痛,神采愈来愈沉。
韩蛰的母亲杨氏出自侯门,父亲是文官,长兄是京畿守军的副将,这杨裕是她庶出的弟弟,本年三十五岁。
次日韩蛰起来时精力奕奕。
“我晓得。节度使的位子,裴将军势在必得,我若逆他的意,逼急了他,拿我祭旗也说不定。娘舅感觉我像平白送命的人吗?”
衙署当中,裴烈目光放远,看着彭刚消逝在拐角处,沟壑纵横的脸上浮起调侃。
两旁有人报命而出,各执兵器,倒是护在裴烈跟前,半丝儿也没靠近韩蛰。
韩蛰身在虎穴,泰然处之,在屋中坐了半个时候,就听有人拍门。
裴烈既已表态,厅中将领毕顾忌,加上满厅刀斧手虎视眈眈,韩蛰等人又难对于,再无人敢脱手,眼睁睁看着彭刚被铁索捆住,拖了出去。
“是他?”韩蛰扫了彭刚一眼。
“杨大人漏夜前来,是有事见教?”韩蛰并未立即请入。
“受命行事。”韩蛰淡声,喝酒入喉。
韩蛰只逼视晁丰,“看来他是想要你的命啊。死扛还是坦白,想清楚再说。”说罢足尖一松,鞋底暗格中铁钉缩回,在空中留下些许血迹。
裴泰年近三十,尊父命行事,姿势颇和蔼。彭刚倒是一起跟着裴烈杀过来的,在河阳军中的威望仅次于裴烈,连裴泰都需敬他几分,平日做派骄横,那使臣便是他命令副将杀的,此时对着韩蛰,没半点好神采。杨裕是韩蛰的堂舅,十年前跟家中闹翻,投到裴烈麾下,从末等小将做起,现在身居高位,也是公事公办。
这个韩蛰,确切善于掐人七寸!
裴烈客气应对,彭刚听过韩蛰笑里藏刀的名声,只在鼻孔冷哼了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