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暖厅到银光院的路不短，她一声不吭地走过来，伤势减轻，哪会不疼？
雪轻飘飘地落下，被甬道旁暗淡的灯笼映照，晶莹剔透。她整小我都包裹在银红的大氅里，小脸嵌在柔嫩的风毛中间，酒后脸颊微微泛红，柔滑鲜艳。方才在席间还跟韩瑶梅氏谈笑打趣，这会儿却似撑不住了，水灵灵的眼睛不似平常敞亮。
她明显在偷着看他，却在他瞧畴昔的一瞬敏捷挪开目光，状若无事地跟韩瑶说话。少女她年纪尚小，容颜娇丽，满头青丝盘了发髻，耳畔红珠闲逛，衬得脖颈如玉，苗条曼妙。只是她神态虽安闲，搭在膝头的手却微微攥着――很明显，是有些慌乱。
韩墨在旁笑了笑，“还是不及父亲运筹帷幄，坐收渔利。”
谁知才及十三岁的身子毕竟荏弱，哪怕是缓着渐渐喝，垂垂也觉上头，没敢再多喝。
子时过半，旧年尽去，老太爷和太夫人撑不住，先去歇下，旁人伐鼓传话，喝酒谈笑，守到丑末才各自回屋。
令容轻笑，“目光如炬！”
见他出去，韩征率先笑道：“大哥这回又是掐着点儿过来，一年到头忙得脚不沾地，连除夕也不例外，非得等人齐了才来，叫长辈们白等。”说着，自取了中间茶杯递畴昔，“以茶代酒，先罚一杯！”
韩墨本来安了心，闻言又道：“他仍在狐疑你二舅？”
韩蛰自知其意，起家报命。
偶尔分神留意，便见唐解忧靠在太夫人怀里，眼神不时往屏风外瞟。不过众目睽睽，她也没敢越分寸。
令容内心微觉难堪，干脆横了心，厚着脸皮借机打量，公然韩瑶说得没错。
因韩镜早已得了韩蛰回京的动静，此时正带了韩墨等在书房，各自面带忧愁。
韩蛰啜了口茶，目光扫向别处，余光却还留意。
令容酒意微醺，脑筋含混，转头瞧他，面露茫然。
令容是刚嫁出去的新妇，头回跟着用家宴，被婆母姑嫂关照，喝了两杯酒。
韩家这府邸离皇城不远，固然屋舍轩昂，也带了花圃可供玩耍，到底寸土寸金，不算太宽广。这宅邸里只住了韩镜佳耦和大房一家子，二房的韩砚却带了妻儿，买下隔壁的宅子住着，两府各有正门，夹墙上开道小门，便利女眷来往。
令容甚少熬夜，酒意又还没醒，被枇杷搀扶着走了两步，脚下打滑趔趄，若不是枇杷及时扶着，几乎摔到。脚腕有痛意传来，她暂没张扬，借着广大的披风和暗淡灯光袒护住身形，送走了长辈，谨慎翼翼的瘸着往银光院走。
“崴了脚？”
见韩蛰进屋，体贴过后，忙问河阳之行如何。
确切不像仓促赶路、浑身风尘的旅人。
“祖父、父亲都可放心，这一趟比料想的顺利。”韩蛰先给个放心丸，“二舅在河阳十年，很得裴烈信赖，这回裴烈写表文为裴泰求节度使的位子，便是听了他的劝说。孙儿到了河阳，裴烈也派二舅来做说客，只是他狐疑重，仍暗中派人在外偷听。”
韩镜舒了口气，瞧着案旁的盘螭铜鼎，对劲而笑。
平常韩砚也甚少在府里露面，今晚可贵世人聚齐，又是除夕团聚，便寻个宽广圆桌围坐，男女各占一边，灯烛高照，满桌好菜，图个热烈。
韩蛰入府，径往祖父韩镜的藏晖斋去。
劈面坐的都是女眷，自太夫人起，杨氏和二夫人刘氏并肩坐着，下首是梅氏和令容、韩瑶、唐解忧。女郎们都换了过节的衣裳，花团锦簇地围坐，满目珠翠绫罗无甚别致，他的目光触到令容时却逗留了半晌。